囚水古言

跑了(1 / 2)

沐浴过后,喜婆带着丫鬟们进来,将叶苍赶了出去。

纵使畏惧主子,喜婆也再看不下去,这两人怎的这般没轻没重,婚前失仪不说,清早就这般胡闹,误了吉时可怎么行。

曲微没羞没臊地任她们给自己擦净,穿上繁复的嫁衣,便被按坐在妆台前。

她实在困得厉害,浑浑噩噩地任梳妆丫鬟给她涂涂抹抹。

期间外头一阵喧闹,丫鬟匆匆忙忙跑进来,面上为难地请喜婆出去一趟。

资历深厚的喜婆一甩帕子,出门尖声厉色地在外头说了几句,回来时面上还不悦地皱着,看曲微总算清醒过来,正探头探脑地张望,她长长呼出一口气,作罢一般笑出来,将手里的漆木盒子打开端出糕点。

“礼成前新人不能见面,”说到此处她不赞同地看曲微一眼,别说见面,两人都同床了,“难为世子体贴,顾及姑娘没用饭,亲自送来糕点让姑娘填填肚子。”

曲微捡了一块送进嘴里,清甜慢慢在口中化开,才发觉自己先前困得没顾上腹中空空。

“这些事原本遣个丫鬟来即可,偏偏世子自己送了来,若不是我拦着,他还打算硬闯进来看您呢。我做喜婆二十来年,鲜少见着世子这般上心的人,喜不喜欢做不来假,婆子私心恭喜姑娘觅得良人。”

曲微见喜婆脸上真切地欣慰与欢喜,忽然觉得口中有些干,咽了咽喉咙,干笑两声道谢。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曲微上下总算装扮妥当,她已坐得骨头发酸。

不同以往新郎官去新妇家中迎亲,叶苍只需将曲微从院子里接到正堂即可,不出二三里地。置办的人两头便来回奔走,估着吉时来接人。

喜婆和丫鬟都守在门口,房中一时寂静,曲微坐在榻上出神。这嫁衣确实华美,比她平日穿的衣裳重上许多,头发也梳成她从未梳过的样式,方才她照了照镜子,险些没认出自己。

未曾想过她真与叶苍走到拜堂这一步,原来成亲是这般滋味,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心里淡得如水。

正在她坐得又开始犯困时,院外隐隐约约传来人声,曲微顿时挺直了脊背,按照喜婆的吩咐用喜扇挡脸。

喧闹声越发地近,堪堪进了院门。

喜婆带着丫鬟欢喜地从外间进来,“姑娘,迎亲来了。”

几人扶着曲微起身站稳,她将手搭在喜婆手臂上,被牵着出门。

喜扇挡了视线,曲微垂着眼看脚下的路,跨过门槛,在廊下站定。

院里声响渐息,一人从迎亲队伍中踏步上前,曲微的余光里映入一片喜庆的红,她听见轻轻的吸气声,悄悄偏了头去看。

叶苍穿着一身严整的喜服,束发的带子也换成红色,鲜少见他穿这般亮眼的颜色,衬得越发身形利落,面容俊美。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新妇装扮的曲微,屏着呼吸,鸦羽般的眼睫微微颤动,耳尖泛起薄红。

喜婆见他久久没动作,掩着嘴打笑,“我们世子欢喜得都忘了迎人。”

叶苍大梦初醒般,连忙向曲微伸出手。

曲微将手移到他的掌上,被紧紧攥住,带着往院外去。

叶苍面上正经,眼光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往曲微身上瞟,也只有曲微知道,他的手正不受控地轻颤。

曲微弓身入轿,在将将收回手的那一刻,指尖突然被捏住。

她从扇后探出一只眼看过去,叶苍正直直看着她,滚了滚喉咙,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仓促道了一句,“你今日好美。”

轿帘已被合上,迎亲队伍晃晃悠悠行进。

曲微觉得脸上有些热,顺势用手里的喜扇给自己扇了扇。

叶苍方才说话的时候,因时间紧迫只能挑出那一句,但曲微却好似读懂了他眼里的千言万语,动人的,直白的,能与人道的,不能与人道的。

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喜轿落地,喜婆拨开轿帘将牵巾递入曲微手中,另一头握在叶苍手里。

他笑着看她,眼里泛着欢喜的光彩。

堂前已站了不少人,曲微囫囵看过去,七八十人上下,男女老少皆有,三五成群地聚成在一处,想来为了给世子撑场,皆是拖家携口来的。

曲微走得缓慢,注意着脚下的路,还要分心打量左右,好在叶苍有意放缓了步伐迁就她。

宾客夹道相迎,口中说着喜庆话,明面上克制着不逾矩,眼睛却好奇地从侧方相看新妇的面貌。

曲微心里发紧,只希望这些人记性差些,看过便忘。

傧相引新人在蒲团上跪下,扬着嗓子高呼:“一拜天地——”

手里的牵巾轻轻扯了扯,曲微转过眼睛去看,叶苍正笑眼盈盈地看她,轻轻动了动眉,周遭的人都看在眼里,纷纷满面红光地与身边的人私语。

两人对着天地跪拜。

“二拜高堂——”

堂上座位空悬,底下的人渐渐息了声响。今日前来赴宴的不少人心底都觉左右为难,王爷连婚宴都不愿意来,显然不同意这门婚事,偏偏世子将请帖送到府上,他们从擎城迁至坞城做官,也不能驳了世子的面子。

“夫妻对拜——”

喜扇在面前挡着,曲微垂眼看面前的一方地,她能察觉到叶苍的目光如有实质般炽热。

这一拜行过之后,他们便是切切实实的夫妻。

思及此处,曲微心里一跳,有那么一瞬生出逃离的冲动,但箭在弦上,她压着自己俯身行礼。

“礼成,送入洞房——”

左右宾客围上来道喜,叶苍一一还礼,喜婆牵着曲微往新房里去。

在她转身那一刻,叶苍突然靠近,探进她的宽袖中,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很快便放开,在她耳边低声道一句,“等我。”

曲微心里一颤。

满座宾客,无人知晓他们方才的一瞬亲密。

新房里一应器具皆换成了红色,外间宴宾客的声响嗡嗡扰扰传来,听得人晕沉。

曲微趴伏在喜被上很快便入睡。

丫鬟推门进来时她已睡了将近两个时辰,正悠悠转醒。

“夫人,您怎的就睡了,让喜婆看见该说了。”

曲微注意到她改了称呼,顺从地起身端坐,将喜扇挡在面前。

“东西都拿来了了吗?”

“按您吩咐,都带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