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弓派人皆沉默不语。
韩长世看了看李清闲,轻咳一声,望向崔杉道:“听你的意思,是岳主簿害了你全家,但那时候岳向河尚小,其后他也家破人亡,而且他当年并未参与害你家人,你为何对他穷追不舍。”
崔杉右拳死死握住刀柄,面部细微扭曲,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小妹死后,我曾在街上遇见过与我同岁的岳向河。我质问他,岳家为何如此,他当时,抬着下巴,讥笑说;‘你家死不死人,与我何干?刁民。’然后,便让家丁将我踹倒在地,一共三脚。当年我就发誓,这三脚,我一定要还回去。”
众人轻轻叹息,墓校尉众人目露恨色,神弓派一些人目光躲闪。
韩长世道:“他当年还小,不懂事。”
“当年,我也很小,我小妹更小。”崔杉死死盯着韩长世。
众人沉默难言。
韩长世轻叹一声,道:“你说这件事如何解决?”
“还他三脚,然后去我家墓地,给我爹娘和小妹,一人磕三个响头。”崔杉道。
神弓派众人轻轻摇头。
岳向河之名,没见过的也听过,本就是启远城年青一代的翘楚,早早就晋升七品,有望六品。
这种人,可以受三脚,但断不可能向他人坟墓磕头下跪。
“你这样,有点太为难人。”韩长世道。
哪知崔杉突然向李清闲一拱手,道:“既然您是冈锋之子,又是启远县县令,同时是神弓派客卿,我相信,您一定能解决这件事,让我崔家一门在天之灵安宁,让冈锋先生之名不受玷污。”
神弓派众人直皱眉头,直接将蹴鞠踢到李清闲面前,张口冈锋之子,闭口大义,这件事,太难办了。
韩长世看了一眼李清闲,眉头皱成一团,心想关键是旧王军不能得罪,可自己人确实犯了错。偏偏这还是小时候犯的错,怎么处理都不对,可对方又有理,而且很悲惨。
乱成一团麻,却不能硬剪。
惩罚岳向河,李清闲就可能背上无法保护门派弟子的恶名,以后哪个天赋好的孩子敢来神弓派?
可不惩罚岳向河,那整个神弓派都要背上骂名,李清闲也会被人戳脊梁骨骂违背冈锋先生教诲,同时很可能得罪整个旧王军乃至大量守河军。
韩长世叹了口气,非常后悔来这里,这根本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别说李清闲年纪轻轻,就算是那些老油条官吏,也无法解决。
火把与灵符的光芒下,所有人盯着李清闲年轻的面庞。
过了好一会儿,李清闲道:“可否先让我们相聚?”
那为首的校尉道:“可。”
说着,墓校尉们向一侧分开。
李清闲等人向前,前方众多神弓派弟子迎上来,而后一起返回树林之后的枯草地上。
枯草地的雪已经被清理得七七八八,铺了一些羊毛毡,升起火。
篝火边的羊毛毡上,坐着两个人。
李清闲都见过,神弓派五弟子岳向河与六弟子陆向熙。
两人身上多处包扎白布,渗出干涸的血迹,面色惨白,胡子头发乱成野草。
陆向熙一脸感激,坐着拱手道:“多谢李客卿救命之恩。”
李清闲点点头。
那岳向河目光躲闪,也拱手道:“多谢李客卿救援。”
双方都已经知道对方身份。
“身体怎么样?”李清闲望向两人。
岳向河沉默不语,陆向熙道:“都是外伤。对方一直留手,也不想杀死我们,所以我们才能一直逃。”
徐芳接道:“我们见对方没有杀人,也没有全力出手,相遇后只用弓箭阻止,且战且退。双方互有损伤,但都没有害人性命。只不过对方请来一位六品高手藏在暗处,我们自知难以躲过,才撕裂灵符求助。幸亏你们今晚来了,不然的话,他们很可能今晚趁夜出手。他们人虽少,但若是分生死,我们打不过。”
“守河军很厉害。”王守德低声道。
李清闲看了一眼周恨,周恨朝西北方向挑了一下下巴,示意那里藏着人。
果然,就见那里树林晃动,一人声音传来:“末将钟绪,拜见周将军。”
周恨一听,骂道:“滚一边去,才几年没见,你也好意思自称末将?”
那钟绪嘿嘿笑了两声,便不再说话。
神弓派人暗暗松了口气,周恨骂人明显表示亲近,看来是老熟人,那就好多了。
这时候,王守德肚子骨碌碌轻响,一阵脸红。
“没吃的了?”李清闲问。
王守德红着脸道:“带的本来就不多,外加赶路战斗,遗失了一些。”
李清闲半开玩笑道:“你们是饿得受不了才求救?”
众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