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那是乱葬岗的骨头?”纱羊惊呼,“子箫,你去乱葬岗搞这么多骨头来干什么!”
这不是恒子箫搞来的,这些东西他睁开眼时就有了。
骨山边有“赵尘瑄”留给他的信,让他好好利用这堆骸骨,大约是怕他不肯,还讲明了这堆骨头的来历,让他放心。
“弟子一时糊涂……”虽不是他做的,可恒子箫已羞耻到无心辩解,只求司樾快忘了这一切。
“弟子也不知怎的,就…”“就扮起了魔尊、邪主、黑暗使者是吧。”
“……嗯。”
有些出入,可大体上没有错。
一直以来,司樾和恒子箫之间的实力鸿沟令他患得患失、如履薄冰。
从前和师父在一起时恒子箫尚且如此,分开之后,在漫长的日月磋磨里,这份惶然愈发突显。
每每收到只有纱羊字迹的来信时,恒子箫都有一种清晰的直觉——
司樾在和他划清关系。
这份直觉在突破渡劫后愈发明显。
今天之前,恒子箫尚能极力忽视、欺骗自己:只要飞升就好了,只要飞升,他就又能回到师父身边,像从前那样生活……
可原来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他从梦魇中醒来,眼前是“赵尘瑄”留给他的尸骨,头顶是飞升的雷劫。
恒子箫被裹挟在二者之间,他的道并未被从前的记忆所动摇,那些回忆对他来说只是另一个人的故事,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司樾。
恒子箫很清楚,一旦渡劫飞升,司樾完成了任务,就会回到混沌,再也不会见他一面。
这是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了。
他无法不选择去试探司樾。
是好是坏,无论如何,他至少想在分开前再见师父一面。
他像是恒箫那样,握着剑,神情颓靡地上了骨山。
在等待司樾来临之前,恒子箫想过很多之后的种种发展。
即便知道了师父或许只是在利用他,可到了这一步,恒子箫依旧相信,师父对他的好是不作假的。
他坚信着这一点,越是坚信,脑中越是反反复复地回闪九凰峰的回忆。
从赵尘瑄写信约他去九凰峰、到他出现、再到他坠崖。
每当恒子箫想起司樾时,这些回忆就疯狂地在他脑中涌现,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痛苦,直至彻底挤占了司樾的空间。
恒箫残存的怨恨并未消失,它扎根在了恒子箫灵魂深处,和他融为一体,如墨滴入水,把一池清澈搅得浑浊灰暗。
「你我都是一样的,一样被人利用,一样被人抛弃。」
那邪恶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
溺水似的回忆令恒子箫大脑混沌一片,气息紊乱,心生暴戾。
他想的是司樾,出现的却是赵尘瑄上一世的背叛。
这一世会有什么不同么……
「唯一不同的是,我是在助我师父成功后被他抛弃,而你——不管成功与否,都会被抛弃。」
不,师父她不是赵尘瑄!
挣扎之中,恒子箫等来了司樾。
他想,师父或许会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或许会打他一顿,让他清醒点。
但恒子箫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变成如今的局面。
轰——
昏黄雷云已然兜不住其中的雷电,空中雷奔云谲,四面八方的雷电之气都朝这团暗黄色的天云聚来。
雷电团聚一处,云中雷嗔电怒,偶尔几道散雷漏出云外,往下一落,便是轰然炸响,将方圆打出一片电白。
这电光照在恒子箫脸上,将他的脸色打得愈发绝望。
在司樾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下,恒子箫生出了比司樾来之前时更大的绝望。
先前的那些凄苦、哀伤、躁动、不安和委屈都在司樾来后的几句话内化为强烈的羞耻。
恒子箫跪在地上,想起自己所作所为,已是羞耻到了无地自容。
片刻,他头顶一沉,被手覆上。
“行了,起来罢。”
恒子箫小心翼翼地抬眸,顺着司樾的手臂往上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