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会努力等他回来,与他一道渡过余生岁月。
想到这处,贺兰泽忍不住又一次想,这是失去记忆后的谢五姑娘的态度。若是她恢复记忆了呢?
还会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吗?
他仔细回想,他们最后一次真正清醒地交谈,还是她第一回 上红鹿山,与他诀别的时候。
后来再见,她已经要分娩,神思都是混沌的。待分娩结束郁症便彻底爆发,他们都还来不及好好说话。
所以,要是恢复了记忆,她是依旧选择独自前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愿意同行。
愿意同行的。
贺兰泽安慰自己。
世人苛责她,以声名诋毁她,都道她配不起自己,拖累自己,让她寸步难行。
平心而论,他不过一介凡夫俗子,难以更改世俗偏见。
如果注定她难走近自己,那他多走两步总成吧?
所以世俗加于他身的东西他都不要了,和她一样孑然一身。
不能并肩享万丈荣光,那么我们相扶走崎岖小道。
如此,长意不会不要我的。
这是正月二十,贺兰泽已经在无极峰半山腰上,虽已感受到冰雪的彻骨严寒,然抬头望向漫天积雪,他看到的依旧是纯洁和希冀。
地图刻在脑海中。
再往前三四里地,坡度更大,已无落脚梯石。
他加快速度前行。
未几,便到绝路,按地图所载当是距离顶峰还有六十里。
便是所谓飞鸟不渡之处。
他根据日头辨出方位,观察四下山壁,将少许凸出可勉强借力的位置记于心中。
然后根据目测的距离,抽出袖中刀,插入石壁中,落脚借力,跃身踩刃而上。足脱刀刃的同时,他左手挥出长鞭勾回袖中刀。
如此跃上第一处,前进三里。
第二处凸出的位置稍近,不必刀刃借力,他便没有停下喘息,直接点足越上,如此又进两里。
接下来,周遭无有凸出处,便需要再次插刀锋做借力点。因在半壁中,虽踩了一点实地,却也不完全受力。
贺兰泽插刀入石岩时又快又牟足了劲,一瞬间竟是火花四射。他提气越身,竟然见藤蔓,只心下一喜,手刀揽鞭攀手荡过……
如此有凸处借力,无落脚处便插刀锋点足,偶遇藤蔓则攀藤而上……
终于在日头偏西,剩得最后一抹余光的时候,他翻身到达无极峰顶。
这方外红鹿山至高地。
来不及俯瞰群山,他捂胸跪地,吐出一口血来。
待喘出一口气,方觉牙根酸软,浑身累及而颤。如此冰雪地,汗水却打湿衣衫,模糊眼帘。
亦是在这水雾迷蒙中,他看见自己一双手已经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而待神思回转,才意识到左臂骨骼刺痛,晃动不已,竟是脱臼了。他合眼缓了缓,撩起衣袍塞在口中,给自己正了骨。
也未敢休息太久,待攒回一点力气,他便寻来洞穴容身。
否则这四下积雪,无需一日半夜,他就会冻死在这处。
索性钻石取火这等事,在年少时随暗卫一起训练的时候,他早已熟稔。
暮色落下,火光燃起。
他在这处已经数个昼夜,看地上记录的日子,这日是正月二十九。
离开长意的第十三日,距离芝蜂草开花还剩三日,贺兰泽终于寻到她的位置,见到她一尺半的碧绿身姿。
火光映照着他被划伤的面庞,他在火光中想花草模样,想他的长意。
薛真人说,只要草药带回,配方给她服下,控制她心绪不受刺激,根基便能补回大半。
以后慢慢养着,总是一日好多一日,寻回常人寿数也不是不能。
他已经带她离开是非地。
山中祥和,无外人相扰,她自然不会受刺激。
而草药亦即将到手,所有的一切都往明光方向走去。
曾有几许,人事嘈杂困扰,他亦有过彷徨,将她从崖底带回是否是错的?
没有错。
他告诉自己。
纵是人世多艰难,我们即将走出困境,看见救命的花,融雪的阳。
以后红尘外,只有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