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小跑至门外,踮着脚眼巴巴的望着,不见一道人影不说,连吹吹打打的响儿都听不见。
殊不知上京城今日热闹的紧,八月初一这个好日子,喜丧皆宜,李家的迎亲队伍在来时遇上了两队人马相撞闹事,红白交加,他们停在远处进退不得。
归言瞧了一眼坐在高头大马上冷静从容的公子,急得额头冒汗,“公子,属下已经派人去疏通了,但这样下去必定会耽搁时辰,您看属下要不要请衙门的人来,将这周遭的人暂时赶走?”
李鹤珣瞧着前方的拥挤的人群,微微拧眉,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因私动用官府的力量,“再等等。”
“呵。”二楼厢房中,男子穿的如新郎官一般红艳,杯中酒水已干,他晃了两下,打量着正停在他下方的男子。
束发带冠身姿挺拔,清风朗月温润如玉,那身喜服当真是衬他的紧。
“你说,他再耽搁下去,这亲还结不结得成?”
阿让佝偻着腰,将宁长愠落在地上的玉佩捡起,心中甚不是滋味,自是无法回答。
宁长愠自顾自的道:“我觉着,以她的性子,定会闹个不休。”
“世子说的是。”阿让抿着唇,不似往日那般闹腾,心下自昨日起便怅然至今,他也分不清是为何,只当是受了世子影响,不敢细想。
宁长愠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瞧了一眼不远处的人马,若没有半个时辰,以李家这十里红妆的阵仗,压根过不去。
“若不然,我们去沈家瞧瞧她的笑话如何?成亲当日,夫君来迟,她得多没脸啊。”
“那般想嫁给李鹤珣,连救命恩人都能丢下的白眼狼,她今日若出了丑,你说本世子会不会高兴?该不该笑?”
阿让垂着头,不发一语,底下太过热闹,似乎全上京的人都来了这处,贺他们今日新婚,如此更显得他们这处寂寥的近乎空无。
宁长愠眸底的暗光几经流转,最终仍旧被他缓缓压下,懒散的笑道:“罢了,本世子稀罕瞧她的笑话。”
话音刚落,他掌心便对着桌面重重压下,那随意洒在桌上的银两与银票腾空而起,如有意志般朝着与那些拥挤之人相反的地方砸去。
不知是谁先怒目道:“谁,谁砸我?”
接而便有人惊呼,“银子,快看,地上好多银子。”
“银子?哪儿有银子!”
众人从先前的瞧热闹到如今朝着银两蜂拥而至,不过只用了片刻。
哪怕前路依然算不得通畅,却能让李家安然走过。
李鹤珣似有所感,缓缓抬头,目光清明的对上宁长愠冷漠的眸子,抿着唇,颔首道:“多谢世子出手相助。”
宁长愠缓缓移开目光,并未说话。
李鹤珣并未恼怒,瞧了一眼天色,转头吩咐归言,“你将世子方才所出的银两如数归还,不用跟着我,告诉他,今日之事改日定当重谢,若他有空,便带他去李府吃酒。”
“是,公子。”
第24章
沈府今日热闹的出奇。
平日安心待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中的妾氏与家中晚辈纷纷露了脸,站在正堂等着送二小姐出嫁。
沈书戎这些年纳了不少妾氏,如今满堂姝色,唐氏瞧了心中颇为憋闷,但面上仍旧礼数周到,拉着庶出子女们唠家常。
她年轻时伤了身子,至今也未能给沈府诞下嫡子,但她心许云姨娘诞下的年哥儿,年纪尚轻,却是个聪明的,与她也很是亲近。
若不是沈观衣突然发难,断了她的谋划,今日她不但能让沈观衣下不来台,还能将脏水泼在云姨娘身上,之后也能以管教不严的名义,将年哥儿抱养过来。
想她为了促成这件事,低声下气的拉拢云姨娘许久,结果如今通通因为沈观衣化成了一缕炊烟。
云姨娘年纪尚轻,性子温婉,见唐氏面色不愉,以为她是在担忧今日之事,安抚道:“夫人,二小姐定会平安顺遂的嫁过去,您别担心。”
“是啊夫人,二小姐那般得老天眷顾的女子,定会安顺的。”
“今儿个我可要好好沾沾二小姐的喜气,让我家蓉姐儿将来也能嫁个好夫家。”
先前还各不搭理的一屋子人,如今因为沈观衣而侃侃而谈,你来我往,言语之间多是讨好谄媚,唐氏勉强的勾了下唇,干脆眼不见为净,低下头一个劲的喝茶。
“夫人,到了,姑爷到了!”
话音刚落,便瞧见沈书戎背着一小姑娘缓缓走来,五步一喜字,十步一红绸,小姑娘戴着喜帕,瞧不清脸蛋儿,于是她怀中抱着的那把琴,便格外引人注目。
年纪尚轻的女儿家拉着自家姨娘的衣袖,好奇的睁大眼睛,“姨娘,二姐姐为什么要抱一把琴啊?”
云姨娘算是陪着沈书戎一步步走到如今的老人,她不喜争抢,除了自家孩子,对许多事也算不得上心,但那把琴,她不会忘。
柳商这个名字,如今想起,都仍旧令人惋惜。
那般惊才艳艳的女子,最终却落得那么一个下场。
而罪魁祸首……
云姨娘抿着唇侧头看去,只一眼便低下了头,这府中的人,谁也不想步柳商的后尘。
唐氏气的嘴唇发颤,脸色苍白。
沈观衣由沈书戎背着从正堂走过,不曾停留半分,新嫁娘拜别主母是燕国一直以来的礼仪规矩,而今日,沈观衣不但坏了规矩,还抱着那把本该消失的破琴,堂而皇之的出嫁!
怨毒的目光似要化为钉子从沈观衣的脊梁狠狠穿过。
沈观衣察觉到了,甚至心情甚好的扬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