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尝到了她唇边的泪水,才稍稍拉回一丝清醒。
曹丕待要松开她些,她双手攀着他脖子,含泪望他道:“他现在恨你入骨,知道你在此,必不会过来。你便留下陪我,只吃一顿饭,好不好。吃完……再陪我看一看月亮,你就出宫去,没有人能说什么。”
她没有明说那个“他”是谁,像是故意戳破一点幻梦,却不完全戳破。
她话说得恋恋不舍,甚是可怜,他想起她终究是汉宫贵人,心头涌起悲伤,答允道:“好。”
她牵着他去坐下,两人坐在一处,她偎在他怀里。
“我记得你爱吃蒲桃,宫中御酒有一种‘凤求凰’是用蒲桃酒调的,送去给你,你有没有尝?”
自然没有,他当时怀恨将酒坛砸得粉碎。此刻他心头一阵苦涩后悔,哄骗她道:“自然尝过。”
“我不信。”她自顾自探身倒了一杯,一饮而尽,颇有些赌气的意思。
“真的尝过。”他柔声笑道。
“不信。”她又喝了一杯。
“你酒量弱,不要多喝。”他说。
“那都是皇帝说的,你不要当真。”她双眸波光闪闪,蹙着眉望他道:“我酒量不小,只是不愿多陪皇帝饮酒,平日在他面前假装易醉罢了。”说着,又倒了一杯。
曹丕心痛不已,夺过她手中酒杯,一饮而尽——他或多或少仍对她抱有怀疑,但这酒杯是她刚用过的。
“是甜的,酸的,苦的,还是辣的?”她问:“我在这宫里,想你时,便饮这酒。喝醉了,就仿佛恍惚间回到洞庭阁似的。”说着她去拿桌上剩下的酒杯,再倒一杯,趁他手里有酒杯来不及抢,又喝了一杯。
“我现在这里陪你,没有人来拆散我们,你不要喝了,听话。”他搁下手里的杯子,怎知她趁这空档又倒了一杯,送到嘴边,喝了半杯下去。
曹丕夺下酒杯,扔到一边,将她拘在怀里不许她闹。
曹节扭头吻他,将含着的酒渡入他口中:“从此后,我再饮这酒,便当是在吻你。”她笑,笑着令他心口疼痛。
“今夜索性用这酒灌醉我,如此我便不知你离我而去,可好。”他松开她时,她问。
“阿结,等我,等我有朝一日做了皇帝,那时我们便长相厮守,我永不离开你。咱们‘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他说。
她听了,双目汩汩泪流,笑,哭,欲笑不得,欲哭不能,最终大笑道:“可惜晚了,二哥,这酒有毒。不管你是真话还是又骗我,恐怕都要与我一同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