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向来是不记仇的,褚六郎尤其一身正气,见李家兄妹确实不像以前骄纵,还总是小心翼翼的胆怯模样,生了扶幼护弱的同情心,经常带着他们玩耍,吃的玩的也不吝啬与他们分享。
但李家兄妹有些怕陆鸢,教养嬷嬷也跟他们说,三舅母不喜他们,他们最好乖些,别惹她生气,不然会被赶出府区。
他们从不敢往兰颐院去。
褚六郎见他们害怕模样,宽慰说:“你们别怕,婶娘跟我一样,不记仇,你们跟婶娘道个歉,婶娘会原谅你们的,然后咱们就去拿橘子吃。”
陆鸢扑哧一声笑了,看向李家兄妹。
稚子无辜,他们之前所为,也是家长教养失当,而今他们无依无靠,本就惶恐,陆鸢怎会与两个稚子计较?
“跟哥哥们去吃橘子吧。”陆鸢和善地看着他们,主动说。
李五郎怯怯地看了她一会儿,鼓起勇气说:“舅母,对不起。”
陆鸢点头,笑着说句:“没事。”
李果儿躲在哥哥身后,拿眼偷偷瞄了陆鸢几次后,也跟着说了句“对不起”,说完便缩回李五郎身后。
陆鸢笑着对他们说:“去吃橘子吧。”
有了这话,李家兄妹才跟着褚六郎跑走了。
这一幕被李家兄妹的教养嬷嬷瞧了去,晚上便学给了郑氏。
“老夫人,三夫人是个能容人的。”
教养嬷嬷话只说了半截,郑氏明白她的意思。
李家和郑家都已覆灭,这双孩子只能依靠褚家,郑氏如今还能照护着他们一些,但她毕竟有了年纪,这双孩子真正能依靠的就是褚昉夫妇。
只要陆鸢能不计前嫌,将这双孩子养在膝下,他们以后总还可以有个不错的出路。
凭着褚昉这层身份,果儿长大以后可以寻门好亲事,李五郎就算仕途受限,不能为官,还可以和陆鸢学做生意。
“去把三夫人叫过来。”
自郑孟华出事后,郑氏身体一直不好,她迁怒过陆鸢,但也明白,陆鸢确实没有做错什么,她就是不甘心罢了。
此次逃难,陆鸢本可以和陆家、贺家带上商队护卫轻装简行,可她没有抛弃褚家一百多口,不慌不乱地安置好家中财货,带上众人一起南下。
她知道,儿子的眼光没错,陆鸢有能耐做好这个主母,她再不甘心也是徒劳。
她想,该与自己的私心与不甘和解了。
陆鸢很快来了松鹤院,以为婆母对院子里的修葺工作有意见,询问道:“母亲,若有不满只管说,我来与工匠沟通。”
郑氏摆手:“没什么不满的。”
她增了些慈蔼,说了想让陆鸢抚养李家兄妹的想法。
“他们还小,只要好好教养,必不会走上歧路。”郑氏亲和地握住陆鸢手臂,哀婉地叹了声,“照卿那病也不知何时才能好,也不知他还能不能有自己的子嗣……”
陆鸢先是震惊,而后愕然,褚昉何时生了病?还是不能生孩子的病?
陆鸢没有答应郑氏所请,只说要与褚昉商量,离了松鹤院。
回到兰颐院,陆鸢思前想后,觉得褚昉在说谎。
约是婆母催的紧,褚昉不想让她面对子嗣压力,遂将至今未育子嗣的因由揽在了自己身上。
他竟然为了挡下子嗣压力,甘愿让婆母以为他有隐疾?
他是那样好强的一个男人,这种话,他怎么说得出口?怎么能忍受婆母那异样的惋惜和眼神?
褚昉这几日忙着想圣上交待之事的应对之策,常常晚归,这日回到家,听陆鸢说了母亲的提议,眉心不自觉拧了起来。
“我答应了。”陆鸢不想褚昉夹在其中左右为难,决定明日就去回婆母,把李家兄妹接进院子来。
“答应了?”褚昉意外。
就他对陆鸢的了解,她大概不会计较一双稚子之前的不敬,但要李家兄妹养在她院里,她定心有介怀。
可是她竟答应了?
是他的缘故?
她心疼他朝务繁忙,不想他再因家事烦恼为难?
她是想替他分忧的,甚至愿意委屈自己,顺从母亲的意思!
褚昉眼中冒起了光,看的陆鸢不自觉生了热意。
“你的事想到解决办法了么?”陆鸢忙转移话题。
他不想为了进政事堂,让她放弃生意,那就只有解决了圣上交待的难事。军防无小事,褚昉便是再熟悉军务,也无法轻而易举想到对策。
何况圣上只给了七日之期,现在已经过去了五日。
褚昉现在不想说朝中事,只想确定心中所想,他的妻子竟然为了他甘受委屈,他不敢信。
“阿鸢,你不介意曾经的事么?”褚昉看着她问。
陆鸢没有否认,只是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何必揪着不放。”
她没有直说,但褚昉知道她是介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