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鸢语塞,抿着唇沉默了会儿,只觉这事越描越黑,撇开褚昉不管,进内寝换衣裳。
他方才手下没轻重,将她小衣扯裂了。
内寝的卧榻之前有一扇绢画屏风,陆鸢在屏风后换衣裳,身姿落在屏风上,玲珑娇俏,雪色的肌肤若隐若现,似雾里看花。
陆鸢听到有脚步进了内寝,隔着屏风一看,褚昉已到了衣箱旁,低头找衣裳。
陆鸢没管他,抱着衣裳进了帐中去换。
出来时,见褚昉站在帐幔外、屏风里换衣裳。
换下来的袍子搭在屏风上头,蹀躞带随意挂在袍子外,恰巧露出系在外面的平安符。
那平安符是个粽子形状,虽是缎布缝制,但不是上等缎,缎面绣着简单的如意云纹,绣工也是一般,上部以红色抽绳系结封口,里面圆鼓鼓的,不知道填充的什么。
陆鸢趁褚昉不备,拿过平安符放在鼻间闻了闻,是艾草的味道。
“别动。”褚昉一扬手,将平安符抢了过去,宝贝似的重新系在新的腰带上。
陆鸢微微颦了眉,一言不发抱着自己换下来的衣裳出去了,没管褚昉的衣裳。
“小气鬼。”褚昉哼了句。
···
褚家和陆鸢铺子里的账目很快都被送了回来,驻守府里查封财货的官差也撤走了,修葺工作恢复如旧。
左右已经被使了一次绊子,安然化解,陆鸢也不再顾虑,照旧请了多批工匠赶工期,势必要在年前修葺完成,铺子倒无所谓,府第关系族人生活,若到处都是破败之象,过年的喜庆都要减退几分。
天气晴好时,陆鸢会到府内各处走走,察看各个院子修葺进展,到了丹华院,王嫮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岁的团郎穿着花团锦簇的小红袍子,在保母照看下颤颤巍巍地满地跑,喜庆活泼,憨态可掬。
“嫂嫂,你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王嫮已经又有了五个月的身孕,起身困难,便也没同陆鸢行礼。
自此次陆鸢嫁进来,很少在各个院内走动,有事也都是差人来禀一声,更多精力放在自己的生意上,所幸自褚昉上次整顿之后,褚家表面和和气气,再没什么争抢龃龉,陆鸢省了不少心力。
陆鸢笑着说:“我来看看,院子里可有其他需要?”
陆鸢念王嫮之前逃难时辛劳,怕她伤了身子,回到府中后,不消她提,主动叫人送了许多补品过来,王嫮对她此举十分满意,见面自然热络了些。
“一切都妥当。”王嫮手里正在绣着一个福囊,蓝色的缎面上绣着一个可爱的虎头,绣工极其精巧,她拍拍身旁的凳子,示意陆鸢坐会儿。
陆鸢坐下,看看她手中福囊,“给团郎绣的么?”
王嫮摇头,“给照英的。”
她从旁边针线筐里拿出一个小一号的福囊,还未开始绣,“这是团郎的,这不马上要过年了么,佩上福囊迎春纳福。”
陆鸢有一瞬讶然,“这福囊如此可爱……”
还有些稚气,褚暄竟也愿意佩戴,不怕人笑话么?
王嫮却道:“嫂嫂,不怕你笑话,照英就喜欢这样可爱的物件,当初我们还未成亲时,有一次他生辰,我给他绣了个香囊,绣的是福鹿,送给他时,却叫我调皮的侄子给调了包,变成了一个花里胡哨的小老虎,一看就是给稚子戴的,他竟也二话不说,就那样戴了一整年,别人笑他,他也不恼。”
“后来再逢他生辰,我想给他换一个,他还特意要我绣个可爱的图样,不要那些老气横秋的花样。”
陆鸢听了,笑着道句:“五弟性情真好。”
王嫮虽没有说话,唇角却勾起满足的笑容。
陆鸢又看看那福囊,不禁想起褚昉不离身的平安符,也不知那平安符是谁送的,叫他稀罕成那样。
王嫮凑近她耳边,“嫂嫂,你身子还没调好么?”
陆鸢不防她会突然问起这事,面色一讪,没有说话,只是干笑了两声。
“嫂嫂,你们要不去拜拜送子娘娘?很灵验的,我那年就是拜过之后,回来就怀上了。”
她又交待:“叫三哥跟你一起去,这事要夫妻一起才心诚。”
陆鸢说着好,抱着团郎逗了会儿,借口还要去其他院子看看便离开了。
陆鸢近来有感觉,褚昉不知为何好像不着急要孩子了,算来他已经二十有七,膝下却连一儿半女都没。
但这事,她怎好主动提?
离了丹华院,见五六个孩童在前院玩耍,他们都已是读书的年纪,但府内学堂正在修葺,他们便得了几日闲散。
褚六郎眼尖,先看见了陆鸢,叫着“婶娘”跑了过来。
“婶娘,我想吃橘子。”褚六郎与陆鸢向来亲厚,馋嘴这事从不遮掩。
前几天陆家长兄自南边回京,给贺家和褚家各送了几箱橘子,虽说名义上,褚昉小家是分了出去的,这橘子便是不分,旁人也挑不出理,但陆鸢不想因这些小事让人背后说他们夫妇小气,遂还是公平地各家分了些。
橘子在往年并不算稀罕物,褚家这样的人家是不愁吃的,但今年橘子价格高的出奇,长安城又是一片破败,北来贩运的商贾也少了,橘子便稀罕起来。
各家分到的橘子也就小小一筐,褚六郎定然没有吃尽兴。
陆鸢不馋这些东西,房里还剩了不少,叫褚六郎去她院里拿。
褚六郎欢呼一声“谢谢婶娘”,一扬手,带着几个孩童往兰颐院跑去。
李家兄妹落在最后,怯怯地看陆鸢一眼,没有跟着往兰颐院跑。
褚六郎跑出一段后,见李家兄妹没有跟上来,折返问他们:“你们怎么不来?”
褚六郎以前不喜欢李家兄妹,嫌他们骄纵跋扈,还爱告状,但这次他们住进府里,三叔特意把他们几个叫过去说话,言李家兄妹无依无靠,只能指望他们这几个哥哥保护,让他们好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