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住都亭驿,每天得花几百文,这样真不划算。我打算在长安,买一座宅子!”
张九龄惊了下,迟疑着道:“长安城的宅子可不便宜,我如今前程未定,以后能否留在长安还难说。昭昭要是买了宅子,等离开的时候,一时无法脱手,岂不是耽搁了?”
谭昭昭打定主意长安买房,压根没想过要离开!
长安不易居,白居易在长安做了十多年官,都没能买得起房。租在离皇城几十里外的地方,天不亮就得起来,写了无数抱怨穷,起得太早,冒着风雪去官衙当值的诗。
等到白居易在外任刺史之后,才有了钱,回长安买了一座别业,正式在长安有了长居之所。
白居易如今还未出生,他在的时候,长安城的房屋价钱,已经翻了好几倍。
武则天长居洛阳,因为这个原因,长安城如今宅子的价钱,才没那般离谱。
武则天之后,到了唐玄宗时期,皇帝基本都没离开长安。
那时候的长安,才真正买不起房。
长安城东贵西富,东边是贵族,西边是胡商豪富,北边是皇家,南边是穷人。
谭昭昭算过了积蓄嫁妆,打算在靠近西南处的坊里,寻一间宅子。
那边宅子会便宜些,离西市近,便于出门购置物品。要是张九龄前去皇城当值,又不至于同白居易一样,天天哭住得远。
谭昭昭仔细分析道:“大郎,我们只寻一间普通寻常的宅子罢了,又不买长安城外的别业,花不了太多的钱。长安城的宅子,就算是赁出去,每月也有进项,亏不了。再说大郎考完科举,说句丧气话,哪怕是未中,也得要在长安住上一年半载。这些时日,住都亭驿的钱,足够买半间屋子了。”
太宗规定,五品以上的官员,不得经营做买卖,其中就饱含宅子铺子等等。
私下里,权贵们做买卖的比比皆是,不然,权贵们哪来的钱财挥霍。
张九龄斟酌了下,很快就应了:“一切都听昭昭的安排。”
谭昭昭听张九龄同意了,高兴地蹭过去,搂住他的手臂:“大郎真是痛快!接下来,寻找宅子的事情就交给我,大郎去忙自己的大事。我保管全部都办得妥妥当当。”
张九龄顺势低头亲了下她,宠溺地道:“好。寻宅子麻烦,有劳昭昭费心了。”
谭昭昭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她当然不会觉着麻烦,大手一挥,笑眯眯道:“包在我身上就是!”
身边是软玉温香,张九龄眼神逐渐暗沉,咳了咳,道:“时辰不早,昭昭,我们洗漱歇息吧。”
谭昭昭吃饱喝足,兴奋之后也困了,不禁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含糊着点了点头。
洗漱出来躺在被褥里,谭昭昭看到张九龄乌发披散在身后,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走了过来。
白衣乌发,薄唇殷红,眼尾亦泛着淡淡的红意,在氤氲的灯光中,如同画卷中走出来的神仙郎君。
张九龄迎着谭昭昭的目光,急促一笑,挑暗了灯盏,与她并排躺下。
盖上被褥,张九龄顿觉着熏笼的炭太足,青木香的香气太浓。
此时他的脸滚烫,胸口涌起无法言喻的情绪,令他心慌意乱。
呼吸一点点沉缓,张九龄蓦地翻身过去,喉咙发紧道:“昭昭,到长安了!”
第二十九章
月牙儿恰悬在窗棂边, 屋内灯火昏昏,薄纱绡里朦朦胧胧。
屋外回廊偶尔传来脚步声,嗡嗡不甚清晰的交谈, 兴许是说到了激动处,一阵激烈的呛咳。
仿若弦拉到极致,箭矢倏地破空而去,于千军万马中直取敌人首级。
头脑轰鸣, 刹那间,张九龄整个人感到灵台一片澄明, 臻至化境。
若是此刻死了,亦无悔无憾。
那刹那, 他想, 若是此时死了, 无悔无憾。
良久, 张九龄捂着胸口, 试图抚平那里的悸动。察觉到谭昭昭动了动,紧紧拉住了她。
“昭昭。”他轻声喊,暗哑的声音更低了些。
“嗯。”谭昭昭闭着眼睛回答, 尾音不自觉颤抖了下。
张九龄好不容易平复了些的心, 再次提起。
“昭昭。昭昭......”
一声低过一声, 几近耳语,带着无尽的缠绵。
谭昭昭感到太热, 挣扎着嘟囔道:“我去将熏笼的炭拿些出去。”
张九龄安抚着她:“我去,昭昭歇着。终究是冬日的长安,昭昭切莫贪凉。”
顺手将被褥搭在谭昭昭身上, 翻身下榻,撩开床帏走了出去。
谭昭昭下颚陷在被褥里, 望着眼前在昏暗中,白皙的影。
身形玉立,比上两次见得要更直接些。
更直接的是,他喷薄的热烈,与斯文端方君子完全判若两人。
张九龄正弯腰揭开熏笼,如藏住锋芒的弯刀,利刃仍旧带来寒意,直扑面而来。
谭昭昭的脸更滚烫,拉高被褥,将整个人半藏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