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可太难受了,我都有一年没生病了吧?”
朱弦道:“兴许正是因为太久没生病,所以一病便来势汹汹。”
“都怪那个卫美人,要不是她,我也不能够掉水里。要是没掉水里,就不会生病了。”她嘟着嘴,郁闷不已。
话音落地,听见一道低沉的男子嗓音:“醒了。”
碧云与朱弦看向来人,矮身行礼:“陛下晚安。”
听见这一声,临春心咯噔一跳,脑子里冒出了自己那个荒唐的梦境。
甚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
待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谢明峥已经到了她身侧坐下。
殿内安静不已,刻桃纹的窗牖半敞着,阳光落在窗下的盆景上。临春染了风寒,按理说不该吹风,可这大夏天的,若将窗户尽数关上,太过闷热,遂折中开了半扇。
檀色帷幔用倒金钩悬挂在床边,经风一吹,微微晃动。朱弦和碧云知情知趣地退了下去,殿中霎时剩下他们俩。
临春半垂着眸子,不知说些什么,索性沉默,细嫩指腹来来回回抚弄着软被上的金丝绣莲纹样,睫羽颤动着。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那样的梦,实在太奇怪了。想来定然是因为碧云那丫头说什么谢明峥喜欢她这种话,才叫她做这样离谱的梦。
哦,还不只有那个离谱的梦,还有那天晚上离谱的事。
他可太坏了,骗她用脚踩他。想起来都觉得羞愤。
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热度,好像又爬上了脸。临春用手心贴了贴自己脸颊,她才刚醒没多久,太医来瞧过一回,说是已经没有大碍,只要好生休养,按时吃药,便能好起来。
药碗在床头的方几上搁着,她是不打算喝的,原本的计划是把碧云她们支开,然后把药倒进盆景里。但没想到,谢明峥过来了。
听碧云她们说,他还挺关心自己的,对自己的病很上心。对此,碧云又挤眉弄眼,扯到谢明峥喜欢她这件事上去。临春认为不可能,谢明峥对她的病紧张,不过是因为他如今只对自己有反应,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他恐怕要一辈子不举了。
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一辈子不举呢?更何况他还是皇帝,日后后宫佳丽三千人,总不能只看不碰。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关心自己的病是事实,还是得道一句谢的。
临春清了清嗓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开了口:“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不用谢,毕竟你还得给我治病,不是么?”
看吧,她就说。
谢明峥沉默瞬息,目光移向几上的药碗,都已经没那么热了,想来她借口太烫不肯喝,正要想法子倒掉。
他不动声色:“太医可来瞧过了?怎么说?”
临春吸了吸鼻子,将太医的话告诉他:“太医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要好好休养,按时吃药,很快就能好。”
谢明峥嗯了声,随后端起了药碗,拿着瓷勺搅动碗中黑咕隆咚的药,顿时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苦味。临春皱眉,听见谢明峥说:“那喝药吧。”
……
临春盯着那药碗,仿佛看见什么洪水猛兽似的,脸色难看。谢明峥已经舀起一勺,送到她嘴边。
她艰难地张开嘴,在即将碰到勺子的时候,还是没能下嘴。
“……还有点烫,再当会儿吧。”
谢明峥鼻音疑问了句,竟是直接拿勺子送到了自己嘴里,以实际行动证明:“不烫,刚好,再放就要凉了,会更苦。”
……
临春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一般,“我自己来。”
她接过药碗,仿佛端着什么烫手山芋,一点也不想喝,怎么办。可是谢明峥就这么盯着她,大有她不喝不罢休的架势。
“不想喝?”谢明峥问。
临春很想答当然了,谁会爱喝这种东西?可是她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说:“当然没有,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呢?”
她搅动着勺子,勺子与碗壁不时磕碰到,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煎熬啊,真要喝这个东西吗?
可是好苦,闻见这个味道她就受不了了。
她再次试图逃避,“你……不忙吗?要不你先去忙吧,不用担心我,我自己会喝的。”
她试图将碗放回去,动作很小心翼翼,一点点地挪着,仿佛做贼一般。还未能将碗放回几上,谢明峥先开了口:“你想把我支开,然后偷偷把药倒掉,是吗?”
被戳穿了。
临春脸色有些尴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药碗停在半空,微微晃荡着。
“我没有这个意思。”她悻悻笑着,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猜到自己想干什么。
“你若实在自己喝不下去,我可以帮帮你。”谢明峥接过她手中的药碗,手指握住她指尖,她体温高,感觉谢明峥的手凉凉的。
她收回手,睁着浑圆的眼睛疑惑:“怎么帮?”
她半仰下巴,露出修长的脖颈,盯着谢明峥的脸。却见谢明峥仰头将药碗中的药喝下,而后那微凉宽厚的手掌掌住她后脑勺,强迫她将头仰得更高了些,在她愕然的眼神里,再次贴上了她的唇。
临春瞳仁震颤着,不可置信,他他他他……
所以,那根本不是梦……
他真这么给她喂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