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二公子坠水了!”
“快来人啊!来人啊——”
白清玉:“……”头疼。
白清玉赶到一看,果不其然,梁羡也在,这昏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分明生得纤细柔弱,却一脚踩在亭子的栏杆上,胳膊搭在腿上,朝着水中招手:“二公子,你怎么跑水里去了?是了,必然是天气炎热,水里凉快,可对?”
“唔唔唔——”咕嘟咕嘟咕嘟!
回应梁羡的不是公子晦的言辞,而是公子晦在水中冒泡的声音,逗得梁羡更是前仰后合,险些消除眼泪来。
白清玉蹙眉道:“君上,还是快令虎贲军将舒公子打捞上来罢。”
“别急,”梁羡道:“让他再凉快凉快,长点教训。”
白清玉有些迟疑:“二公子怕是……不会水性。”
梁羡摆手:“舒国临海,二公子怎可能不懂水性?”
“唔唔唔——”
咕嘟咕嘟咕嘟——
公子晦在水中扑腾着,很快扑腾的动作越来越微弱,不知是不是梁羡的错觉,公子晦沉底儿的速度非一般的迅速,几乎连脑袋也看不到了。
“坏了!”梁羡道:“他还真不懂水性?”
无错,公子晦虽是土生土长的舒国人,但他是个旱鸭子,一点子水性也不懂,在水中扑腾这么久,已然是超常发挥。
梁羡唰唰两下将自己的外袍,和碍事的冕旒甩下,一个猛子扎入湖中。
“君上!”白清玉想要拦住梁羡,但他速度太快,眼睁睁看着梁羡亲自跳下水中。
白清玉厉喝道:“还看什么?!快下水去救君上!”
“是是是!”
“快!君上落水了!”
“快救君上!”
“君上在那边!在那边!”
白清玉清晰的记得,昏君梁羡根本不懂水性,如今梁羡突然扎入水中,吓得白清玉莫名手脚冰凉,但下一刻,却见梁羡在水中来去自如,仿佛一条游鱼,快速游到公子晦身边,动作干脆利索勾住公子晦的脖颈,将人三两下带上岸来。
白清玉眯起眼目,眼神越发的深沉,眼前的梁羡会水,且水性极好……
梁羡将公子晦带上岸来,公子晦虽溺水,但还有意识,呛得剧烈咳嗽,不敢置信的道:“你……你为何要救我?”
梁羡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孤说过,是要你的人,不是要你的命,不会水还在水边瞎闹腾,小心尿床。”
“你?!”公子晦方才那一点点的感激之心,登时灰飞烟灭,气的脸色通红,先是一连串咳嗽,紧跟着竟双眼一番,昏厥了过去。
“医官!”梁羡连忙道:“快!给他看看,孤要活的,不要死的。”
医官匆忙跪下来检查,回禀道:“君上安心,二公子是……是怒火攻心,气晕过去了而已。”
梁羡:“……”真不禁顽。
公子晦悠悠转醒之时,已然回到了屋舍之中,正躺在榻上,鼻息间一股浓重的汤药味道,苦涩难当。
他眼前还有些重影,头脑昏昏沉沉,头重脚轻,胸口气闷的厉害,哪哪都不舒坦。
一条人影坐在榻边,公子晦因着堪堪醒来看不清晰,有些混沌迷茫,嗓音滚动,喃喃的揪住那人影的袖摆,低声道:“娘亲……你来看晦儿了么……晦儿好想你。”
“孤可不是你的娘亲。”
“嗬!”公子晦陡然睁大眼目,手掌仿佛被火燎了一般,快说收回,仔细分辨,那坐在榻边的人影,哪里是什么娘亲,分明是大梁国的一国之君——梁羡。
公子晦狠狠的道:“是你?”
梁羡并不理会他恶劣的态度,端了一碗汤药过来,道:“醒了,便饮了,你掉入湖中,染了风邪,喝两回汤药便好。”
公子晦不接,反而冷笑:“我死了也干净,免得被你羞辱戏耍。”
梁羡一反常态,脾性好的离谱,将汤药碗轻轻放在他手中,幽幽的道:“你也想念娘亲了么?我……也想。”
公子晦眯着眼睛,明智的没有说话。
梁羡幽幽的道:“小时候只有娘亲待我极好,后来娘亲没了,我一个人护着妹妹,妹妹总是问我,哥哥,妈妈去哪了?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公子晦看着梁羡的眼神,突然抖动了两下,那愤恨毒辣的目光也慢慢柔和了下来,不知是不是梁羡的话与他产生了共鸣,公子晦的心尖酥酥麻麻的,还有些微微发痒,那是每当他想起娘亲的感觉。
舒国只有太子昭明一个嫡子,公子晦乃系庶出,他的母亲没有地位,因着先君想要儿子,便把公子晦接入宫中,而公子晦的母亲因着出身卑贱,被抛弃在宫外,母子二人多年不见,再见之时,只看到了娘亲的一捧骨灰,连最后一面儿也是无缘。
梁羡见他捧着药碗发呆,眼圈红彤彤的,喉咙快抖动着,一副要哭,却强忍的表情,梁羡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饮了药,好生歇息,孤先走了。”
梁羡长身而起,离开公子晦的屋舍,还体贴的将舍门反手带上,很快,隔着厚重的门板,梁羡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约约,隐忍又痛苦的哭泣声。
这种哭泣的声音,令梁羡似曾相识,在他最无助的那几年,梁羡也是如此,躲在妹妹看不到的地方,一个人掉眼泪,不肯让任何人看到,也不肯让任何人关心。
梁羡摇摇头,转身离开,往远处走去。
踏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