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好。见了,互相伤心。
他说:“姐姐,我还有爸爸妈妈都希望你过得幸福。”
那晚回酒店的路上,谢菡忽然感慨:“圣雨好年轻啊。黎里,我们老了。”
是啊,时光匆匆,永远在舞台上鲜活,还以为自己很年轻呢。可今天看到燕圣雨的脸,才发现,一晃竟过去14年了。
她老了。燕羽去世很多年了。
黎里一路无话,在酒店电梯里,忽然说:“要是我死了,把我跟燕羽埋在一起。”
那是14年来,她第一次对外人提及“燕羽”这个名字。
所以谢菡很震惊,没反应过来。且这话太过无预兆,她懵了懵:“啊?”
黎里说:“他爸妈会同意的。你记着就行了。”
谢菡还要说什么,黎里说:“下周的行程过会儿发我。”说完出了电梯。
遇见燕圣雨后,接下来的一年,黎里仍一切正常。春节回了家,跟妈妈兄嫂和侄子侄女其乐融融,去看过燕羽,清明也照例回去过一趟。
之后的夏天,纽约很多的雨水。有天黎里淋了雨,感冒引发心肌炎。出院后在家休息了几天就去参加音乐节了。
从音乐节回来,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像是她积极地生活了许多年,突然累了。她推掉一切工作,在家休息。
有天中午,谢菡问她要不要去公园走走。黎里说先午睡一下。
但她一觉睡了很久很久。谢菡想她或许很累,没打扰。但那晚她们约了一家很好吃的餐厅,时间快到了,谢菡蹑手蹑脚推开门看,发现黎里已经醒了。
房间很昏暗,暮色已降临,墨蓝的天空只剩最后一丝残霞,万物萧条。
黎里坐在床中央,蓬松的被子围绕她身边。她望着窗外的暮色,侧影说不清的孤独和寂寥。仿佛一股巨大的悲伤从她瘦瘦的身体里涌出,黑影般席卷整个房间。
在舞台上爆发过巨大力量的人在那一刻,看着那样脆弱无力。
谢菡掩门离去,想让她自己平复会儿。半小时后再去看,黎里重新躺下睡了。
谢菡见时间真要迟了,上前去叫她。微暗天光中,黎里闭着眼,很安详。
她心跳停止了。
黎里的葬礼很盛大,爵士乐圈摇滚乐圈有名有姓的音乐人都到场了。无数乐迷在网络上悼念她感谢她曾给过的引导和鼓励。
谢菡整理她物品时,发现了一个小号的黑色行李箱,里头装着很多的便利贴,年轻男生的衣物,小狐狸玩偶,泡泡机,玻璃的心……底下一小缕黑色的头发。
谢菡能猜到,将那缕头发和她一起火化了。按她的愿望,把她带回国,和燕羽葬在一起。谢菡是第一次去废船厂。过了那么多年,船厂里覆满野生植物,像人迹之外的荒野。谢菡不知,以前那些年,黎里每每来时,在想什么。
小屋很破旧了,但不算脏乱。每年都有打扫。屋后香樟树高大,草地尽头是无尽的江水。
墓碑上,燕羽的照片依然清晰。
江风吹拂,树叶唰唰。
燕圣雨抬头,忽说:“燕子没有了。”
“以前这个树上,每年都有只燕子的,现在没有了。”
谢菡仰头望,光芒在树叶间跳跃。天空又高又蓝,玻璃一样。
黎里找到燕羽了。
(正文)
plan b(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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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羽再看了眼长江, 江水绵延去远方。
正要抬头,可就在那一刻,他看见了黎里。
一道白色的小小的影子从江堤尽头的绿树中冲出来, 像地上的蚂蚁, 一点点朝这边移动。
但他知道, 她跑得很快,她拼尽了全力正奔向他,发了疯一样狂奔着。
他怔怔看着那个白点,一瞬间,龙门吊上的风停息了。
极致的心理斗争停止了,燕羽很累,前所未有的疲累。他双脚发软,缓缓坐下。他将脚伸出去,坐在龙门吊上, 看着那个白点疯狂地朝他跑来。
他太累了,脑子一片空白, 仰头望一眼高高的蓝天,张开双臂平躺下去, 闭上眼睛等她过来。
风刮着他的黑发和衣衫, 他慢慢平复了呼吸,阳光照在他身上, 针刺般热烈。
不知过了多久, 楼梯上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哐哐当当。终于, 黎里爬上来了。他脸上的光线被挡住。
燕羽睁开眼,黎里浑身汗水, 头发全湿,衣服粘黏在身上;她跑得太狠太凶,几乎断了气,此刻双眼笔直而惊恐,满脸热汗,嘴唇干枯,剧烈喘着气。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她呼吸着,呼吸着,突然冲上去,扑跪到他身边,狠狠几下疯打他身上。她太害怕太恐惧,下了狠力气,打得噼啪响。
燕羽没动,任她打。
她打了几下,揪住他手臂用力来回扯晃,发出几声啊啊的嘶叫,叫完了扑到他身上嚎啕大哭。
她一边哭一边无力地打他,“啊——啊——”发泄地惨叫着,又紧紧搂住他,仿佛生怕他会消失,仿佛终于确认他还留在这世上,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