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无声地静躺。落地窗外,夜海深深。
趴了大概半小时,黎里慢慢睁眼,见他睡颜安详,眼睫像低垂的羽。还看着,他却像有所感应,缓缓睁眼,目色安静,一如外头的深海。
她伸一根手指,碰碰他脸颊:“睡着了?”
“没有,就是休息。”
“还累吗?”
他摇头:“恢复精神了。”
“那,想去海边走走吗?”她眼睛微亮,“就我们两个,没有别人。”
他立刻起身:“走。”
相较白日的透彻,夜里的海更显深沉,像铺满大地的天鹅绒,在星光下闪着莹润柔光。黑丝绒的卷边镶嵌着白蕾丝,在海风中飘逸翻滚。
夜里海风很大,潮湿,带着腥味。
两人将鞋子脱一边,光脚踩进沙滩。沙滩凉凉的,很舒服,沙子绵软细白,挤进脚丫。
黎里像发现新大陆:“你往沙子里面踩。深一点,里边是热乎的。”
燕羽将脚深入进去,果然,底层的沙还残留着白日余温,像微弱的小太阳。他不禁笑了,脚在沙底下走动,触到她脚丫,脚趾抠了她一道。她亦反击,两人的脚隔着砂砾磨蹭,像地底下打闹的小动物。
很幼稚,但他和她竟闹玩了十来分钟。直到一大波猛烈的海浪冲涌过来,掀开白沙,两人的脚丫露出,脚底的沙流逝大半,重心微晃。
黎里干脆一屁股坐到沙滩上,浪潮从她背后拍打而来,冲击着,溅起大片水花。她浑身湿透,哈哈大笑。
燕羽也随她坐进海里,海浪反复扑打在背上,像一只毛茸茸湿漉漉的巨型犬。
冰凉湿透的感觉从头顶沿着脖颈、脊柱一路向下,透心的爽沁与畅快!
每次海浪冲来,黎里都放肆尖叫,大笑;燕羽被她感染,被海浪的力量击打牵动,也笑了。
海水、泡沫飞溅在他脸上、发丝上;夜色中的他笑得像个孩子,眉眼弯弯,唇角飞扬。
忽然,海潮猛地退后数米远,像在酝酿一波更猛烈的攻势。两人回头,见清透的海堆起巨大的浪,卷着白花朝他们猛冲而来。
她刺激得尖叫,他立刻将她紧抱入怀。大浪冲涌,带着扑面的不可抗拒的力量,砸向年轻的新鲜的身体。透彻心扉的清凉撞在身上,连身下的沙滩都飞速流淌,两人被猛冲去岸上,踉跄着倒进干燥的白沙里。
黎里满头满身的沙,笑得胸膛颤抖起伏;燕羽笑望星空,干燥的沙沾满了皮肤,有种久违的放松与舒服。他手指伸进沙里,闭上眼睛。
风吹了不知多久,黎里的手钻过来,在薄沙下握住他的手,细小的砂砾在掌心磋磨。
“燕羽,你开心吗?”
“开心。”
“真的?”
“真的。”他说,“我现在可以弹一首琵琶曲给你听。”
“想听。”
燕羽起身,沙子簌簌而落。他颔了下首,致辞道:“这一曲,送给黎里,和大海。”
她笑起来。
他面容认真,侧低着头,双手抬起,抱住怀中那把虚空的琵琶,手拂琴弦略准备一下,很快开始弹奏。
他左手上下直落,右手飞速拨弦,奏出一首千变万化的琵琶曲。海风刮着他的黑发和白衬衫,夜色在他身上镀了层莹光,他面庞认真而沉浸,像夜里从海上而来的音乐精灵。
风多大,浪多高,他始终醉心于他怀里的“琵琶”。
那一刻,黎里被震撼,她听到他指尖弹拨而出的天籁。心被牵引,在跳动,她不自禁扬起手,拿起从风中而降的“鼓棒”,痛快地敲打起了节奏。
他在弹奏的间隙,唇角一弯,与她配合起来。
他的琵琶,她的鼓声,伴着海风拂动的椰树声,海浪拍岸声,在深夜的海边奏出一道仅属于他俩和天地的乐章。
只有他和她听得到,海与天为证。
演奏到高.潮,节奏越来越快,音符越来越高,他们跳着,跃着,笑着,朝彼此伸手,转起了圈,一下摔倒在沙滩上。
白沙飞舞。
她躺在沙里,在他怀下咯咯笑,胸膛与他一起震颤。
燕羽看她沾着白沙的脸,看着看着,手抚上去,指肚隔着几粒细小的沙,摩挲她细腻清爽的脸颊。她笑容停了,凝望住他。
背后是夜空,他的眼睛里藏着星光。
他拇指抚到她唇上,拨弄她唇瓣。她微启开唇,他低头,舌尖探伸进去。她缩了脖子,揪住他半湿半干的肩袖,小腿轻蹭着沙地与他的肌肤,舒爽的,干燥的,粗粝的,却并不疼痛,反而有种贴入心底的质感。
燕羽的触感总是微凉的,但他身体又很热,呼吸很烫。心跳强烈地摁压在她胸前:很真实。
纠缠亲吻一番,彼此的眼神湿润得像清透的海。
黎里望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很轻,莫名的温柔和娇憨。
“怎么了?”
“我感觉得到,你现在真的很快乐。”
燕羽拉她坐起来:“你很在意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