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过人群,朝舞台方向。人太拥挤,时不时碰撞在他身上,他竭力避开,有些避无可避。
就是这样的场景,拥挤的人群,会叫他窒息。
粉的、蓝的、白的微光糅杂在他脸上,他脸色有些难看。
到了舞台边,黎里正好从台上跳下来。
两人迎面碰上,燕羽盯着她看,说:“你喝酒了?”
黎里:“没有。”
燕羽并不信,朝她走近一步,微低下头。
少年轮廓分明的下颌一下近在眼前。黎里愣了愣,意识到他在闻她身上的味道,立刻后退一步:“说了没喝。”
燕羽打量她,眼神静默。
黎里知道他意思,无所谓地耸下肩:“演嗨了,觉得好玩,就比了个手势。怎么了?”
燕羽有那么几秒没讲话,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盯着她。可能刚好头顶上方一束白光从他眼睫上掠过,衬得他的眸子有点凉,又有些碎。
他说:“你一个人?”
黎里下巴朝旁边一抬:“有朋友。”
燕羽看过去,秦何怡在卡座那边,正对镜检查妆容。
“好。”他说,转身就走了。
光线在飞,音乐在吵,人影在晃。
黎里捏着手里的八百块现金,终究还是看向他的背影。他很勉强地在人群里避让穿梭着。很快,人影将他淹没,看不见了。
……
黎里回到秋槐坊时,刚好十点。夜里的气温寒冷逼人。
那场雪早就化得干干净净,连最边角落的残雪都不剩。雪水也已蒸发,地面干燥。月色下,枯梨树的影子铺在水泥地上,萧条得紧。
她摸黑进小作坊,想找点儿东西吃,但只有几块冰冷梆硬的剩糕。
她轻手轻脚走进屋,经过楼下卧室,听到里头的对话。
王安平说:“叫黎里别读了,学音乐的,念下去也没太大出息。投进去的钱,毕业十年都挣不回来。”
何莲青嗓音疲倦:“不是说了,她的事你别管吗?”
“我还不是心疼你。辛辛苦苦挣的钱,全给她打水漂。我听说他们准备校考的,又要交钱。”
“她的事你少操心。”
“你这人,平时说我不关心你,现在关心了你当驴肝肺。”
黎里上了阁楼,拉开抽屉。爸爸留的那张卡躺在里边。她看一眼,阖上了。
周一上学,黎里去了趟办公室。
老毕一见到她就说:“给你说个事。先前那个集体的汇演节目,你练过吧?”
黎里轻嘲:“你也知道我练过?”
“那正好。”老毕完全没在意她的言下之意,说,“你跟徐灿灿换一下。你去先前那节目,徐灿灿来燕羽这边。”
黎里没讲话,盯着他看。
“怎么了?”
“谁说的,燕羽?他怎么不自己跟我说?”
“他当然不好直接跟你讲,你脾气那么爆,他敢跟你讲?”老毕皱眉,“你还不愿意?那节目也很不错,别眼高手低看不上。再说,燕羽这边鼓手的表演比重大,他们两个又太强,你去了不能胜任,拖后腿?”
黎里面孔冷淡,看得老毕又要发作:“诶,我说你——”
“行。我退出。那个集体演出我也不参加了。”
“你……”老毕微怒,但本也不想挽留,换别人正好,遂大手一挥,“这可是你说的。我之前怎么说来着,无纪律无责任,让你加入就是个定时炸弹。你说你也不争气点儿。对了,特训费还没交吧,赶紧交上。”
“不交。”黎里一笑,说,“我来就是告诉你,这学我不上了。”
……
黎里回教室拿书包时,谁都没注意她的异常,包括谢菡。下节是一对一专业课,大家都去上小课了。
她沿着熟悉的城中路走回去,冬季的天空压得很低,风也冷寒。她把领口掖紧,见手上戴着他送的浅粉色手套。
黎里一口气将手套摘下来,想扔掉,却又下不了心浪费,胡乱塞进兜里。她沉闷地往家走,见巷子口歪歪斜斜站了一群人。程宇帆跟他的一帮弟兄们,还有那个女的,朱静瑶。乌乌泱泱,像要堵她的样子。
程宇帆皱着眉在抽烟。朱静瑶靠在他怀里,瞧着黎里,笑得张狂。
黎里脚步没有半点停顿,瞟她一眼,又瞟了下正吐烟雾的程宇帆,只一个懒倦的白眼,人就经过了。
程宇帆盯着黎里看,深吸了口烟,居然没叫人拦她。
朱静瑶顿时发脾气:“你怎么回事?她说你是狗,还叫我拿狗链子把你脖子拴起来。你就这么放过她?”
程宇帆吞云吐雾的,丢了烟蒂,还是没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