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待在他们身边?他好想问问夏瑾,能不能让他跟着?
让他为人性的丑恶与良善再赌一次。
夏瑾听他抽噎,心中喟叹,这世道无情,就算再坚强刚毅他也不过是十一岁的孩子罢了。
「你说你在天津有要事,要去找亲友吗?」
「我没有亲友……」扶苏隔着门哑声回道。
夏瑾蹙眉,一句「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还没问出来,扶苏已打开门,垂头跪了下来,双手贴额伏在夏瑾面前。
他颤声道:「奴才是金陵人士,遭拐卖至长春苑,并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今日逃出长春苑已是下定决心,寧死也不愿回长春苑任人欺辱,请老爷大发善心,让奴才伴随您,为您做事。」
这是扶苏首次对命运屈服,对父母以外的人折弯了腰,断了脊樑骨,做小伏低,只盼望能遇上好人,能在乱世间苟活下来。
夏瑾呆住,没想过扶苏竟然是个男孩。
扶苏跪在地上,但夏瑾一句话都没说,他心中焦急,哽咽道:「奴才会的事情很多,洒扫整理、跑腿、算术都会,请老爷帮帮奴才,您的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
夏瑾睞着扶苏,心中怜悯。
他知道扶苏有傲气,当时在六福酒店不曾停留或哀求就已经证明清楚,但现在却跪在地上求他,显然已经走到绝路,期待有人可以庇护他,可以在温柔的羽翼下舔伤。
如果他们身在伦敦,他会答应,但此行回老家变数过多,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将扶苏安插在老家。而他的身边缺的是生意帮手,而不是小孩,扶苏的去留变成难题。
夏瑾的沉默让扶苏惶惑不安,毕竟招用奴僕、长工都要良家子,就怕夏瑾认为他出身不乾不净的长春苑,不愿聘僱他。
扶苏心底的勇气和希望逐渐被夏瑾的沉默掐灭,当他满心绝望,准备起身离开包厢时,夏荷华忽然蹦下卧铺,红色的皮鞋轻快地敲在木地板上,跫音起伏,一扫凝滞的气氛,彷若春蝶翩躚停留在他跟前。
「你叫什么名字?」夏荷华问道。
「奴才姓闕,名扶苏。」他怯怯地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不待夏瑾出声,夏荷华朗声道:「站起来,陪我玩。日后你就是我的玩伴。」
「小姐……奴才不敢。」
「奴什么奴!自称我!在民国,人人平等!」
扶苏闻言震动,忍不住抬头,此时阳光正由窗户折射而入,映在夏荷华栗色的发色上,衬得她雪肌玉肤,粉雕玉琢。
一眼一瞬,女孩明澈的双眸看进他眼底,宛若一丝光明照入他黑暗的世界,两人之间的关係已成定局。
在扶苏还不明白心中突然燎起激烈痴狂的感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已经被夏荷华震慑收服,为她心折,无比渴望待在她身边,彷彿只要在她身边,身心就能安定,不再漂泊无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