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棋时有些心不在焉的,关心的是别的事:“今日我问了问太医院院判,他说你外伤虽然见好,却落下了病根,尤其腿上的伤,不好生保养,后患颇多。”
“别听他们胡说。”
“嗯?”皇帝蹙眉瞪着说话的人。
师庭逸微笑,“往后又没什么事,我自然要好生将养。只要您不让我罚跪,什么事都没有。”
皇帝又瞪了他一眼,面色却有所舒缓,“炤宁今日去看你了?”
“嗯。”师庭逸见他根本无心下棋,棋子迟迟不落,便端过茶盏,细细品味。
皇帝问道:“几时赐婚合适?”
师庭逸笑起来,“明年春日吧。”父皇就是这种人,什么事都愿意用简单利落的方式解决。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赶着赐婚的话,江府那边少不得觉得面上无光。缓一缓,容我把表面功夫做足。您看成不成?”这件事,他必须好言好语地扯谎,说服父皇不要二话不说就赐婚。
皇帝一听江府二字就想到了江式庾,浓黑的双眉紧蹙,冷笑一声,“江府觉得面上无光?炤宁流落在外的时候他们做什么了?何时管过她的死活?你们二人的婚事轮得到他们指手画脚?”
师庭逸低眉浅笑,不说话。心说您跟我又好到哪儿去了?
没想到,皇帝这次很有自知之明,“你当初也是混账,竟没发现陆家是这般的上不得台面!我自然也没把事情做妥当,可我有什么法子?就好比炤宁日后嫁给你,她与晋王妃或楚王妃闹出风波的话,我一定会保她。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这意思是说,皇帝当初是在太子妃与炤宁之间做了个选择——他在那时以为,布局让炤宁落魄的人是太子妃。
师庭逸早就猜出是这么回事。而眼下,父皇应该已经疑心到太子头上了,只是有苦不能说而已。他颔首一笑,“我自然明白。”
“江式庾的确是有可气之处,却是名副其实的谋臣,江府又是真正的名门——皇室一定要与江家结亲。”说到这里,皇帝眼中精光闪烁。退一万步讲,就算江式庾不能成为肱骨之臣,还有江予莫。那少年郎为人处世该稳的时候稳,该狠的时候狠,好生历练几年,定能委以重任。
师庭逸对此也是满心认同。
皇帝心绪转为愉悦,又捡起了先前的话题,“待到明年春日再赐婚,会不会太仓促了?才三两个月的时间……也没事,叫礼部和皇后抓紧些就好。”
言下之意,是打定主意开春儿赐婚,春和景明时成婚。师庭逸打心底笑开来。寻常都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父皇却是拧着来的。
皇帝看了他一眼,唇畔逸出格外慈爱的笑容。小儿子由衷喜悦的笑容,真是久违了。他心里当然有自己的算盘,只是不能明说罢了。
师庭逸拿过那张图,“我和炤宁初步拟出的布局,您看看?”话说到这个地步,他提及炤宁便不需用江四小姐那个泛称。
皇帝笑道:“这种事提前知道了没意思,你看着安排就行。那园子本就是要赏你的,我能得空去散散心就行。”随即又故意板了脸,“君无戏言,你们还是要抓紧办。”交代给两个人的差事,只是他想做月老随便找的借口,但他们没正形的话,少不得被人抓到小辫子,那他不就是好心办了坏事?
师庭逸笑应道:“我明白。”
“不早了,回去吧。改日精神好一些,再来陪我下棋。”皇帝语气温和,“等会儿我也还有点儿事情。”
师庭逸称是告退。
从头至尾,父子两个只是闲话家常,不曾提及朝堂近日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