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不是也看到了吗?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
怪人。盛澜面瘫地别过头。
也幸亏他转回去了,才没被花鹤初旋即上扬的嘴角给气笑。
花鹤初以为自己当时的说词已经足够让盛澜领略自己的意思了,没想到他还是选择继续履行裴清的请求。
我是不是该让裴清收回他的请託?这是花鹤初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有了关心的事情。
但看着盛澜在自己这里吃瘪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就还颇疗癒的,花鹤初突然间又不想联络裴清了。
「走了。」
「好。」
眼见天色暗下,晚饭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盛澜便起身打算回家,走之前还特地跟花鹤初打了声招呼。
虽然得到了她的回应,但走出几步之后,盛澜还是不太满意,于是又回过头,远远地对她进行意见反馈。
「花鹤初,跟人分开的时候,要说的不是好,而是再见。」
语毕之后,盛澜也不等花鹤初反应,甚至连她什么表情都不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反正那个小助理肯定就在某处蹲着,花鹤初的人身安全无须担忧。
花鹤初哪里晓得这其中的猫腻,只是望着盛澜瀟洒离去的頎长背影直至对方变成一个小点,才缓缓起身,走上他离开的方向回自己家。
花鹤初失踪了。
正确来说,应该是花鹤初已经接连几天,没出现在她曾说过每天都会来的古桥下。
盛澜站在她平时总坐着发呆的椅子前,有些鬱闷,又难免在意。
想了又想,盛澜还是暂时忍住了发讯息告知裴清的想法。
盛澜其实无法理解,花鹤初看起来并不像需要裴清那样担心的样子,因此他始终对裴清的担忧感到困惑。
小助理应该已经跟他说了吧,就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盛澜有些坏心眼地想着。
盛澜盯着椅子思忖半晌,最后还是转身回家。
另一边据说失踪了的花鹤初,此时正瘫在客厅沙发上一动不动,面前铺着米白色编织毯的圆桌上,正放着她平时工作用的笔记型电脑,只是档案开了以后就没再动过了。
新的文档停在先前下好的标题上,标题写着「那年春天,她美丽地疯了」。
花鹤初现在最大的烦恼就是这部新篇,或者可以说,正是因为这部新作拚,她才成了现在这模样,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很想把这部作品写完。
这是一部小说,题材不算特别新颖,但如果有机会影视化,或许会很有看头,就看到时候裴清怎么安排。
望着自家天花板许久,花鹤初又再次尝试着继续写那部连开头都没半点谱的新作品,但眼角馀光才刚瞄到电脑萤幕而已,她就光速倒了回去。
「啊……生活好难。」
叮咚、一声门铃短促地响起,暂且打断了花鹤初的无病呻吟,她用一副厌世到极点的憔悴模样,拖着脚步走到门边。
门外的来客是盛澜。
还真是意料之外却又毫不意外啊……花鹤初神色懨懨地趴靠在自己半开的门上,与面无表情但站得挺拔的盛澜相顾无言。
盛澜也没跟她客气,一个侧身便越过花鹤初,走进了她的客厅。
「……」
「……」
两人无声对坐在花鹤初小巧但精緻的客厅里,她既不出声询问他的来意,也不开口赶他走,就是维持着她从一早起床挪到客厅之后的状态,当着盛澜的面仰躺着瘫回软的一蹋糊涂的沙发上。
「为什么没去桥下?」
「为什么要去桥下?」
盛澜的表情隐没在未开灯的屋内阴影下,显得有些阴沉,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在意花鹤初,甚至为了她不再出现桥下而追来她家问原因。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一面。
可是花鹤初不像盛澜思考得那么多,对比他九弯十八拐的反覆思考,她可以称得上毫无想法。
「我大概要结束我的游民生活了。」
这回换花鹤初为盛澜的坚持而妥协,她语调轻缓地道出盛澜想获得的答案。
盛澜一听,立刻挑起了眉,颇感兴趣地看向被花鹤初间置在桌上养灰尘的笔电,心里大致对情况有了更深层的理解。
花鹤初这两天大概遭遇开工后的第一波瓶颈了,这会儿正为稿子伤脑筋。
我来的可真不是时候。盛澜想归想,但其实还有点不为人知的幸灾乐祸。
「冰箱里有饮料跟点心,自己拿吧,我懒得动。」
花鹤初突然抬手往半开放式的厨房一指,直接让盛澜这位客人想要什么自己动手,表面上是让他别客气,实际上好像是她自己更不客气。
盛澜朝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双手交握片刻,才起身走进厨房,既然主人都允许了,他自然也不多客气。
实在很奇怪,他也不是主人让不客气就真的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个性,但面对花鹤初,他完全没有半点适应不良。
盛澜开了冰箱一看,意外地发现花鹤初其实活的很不错,冰箱里的品项排列整齐,该有的调味品都有,一些蔬菜水果也将冰箱装的有七分满。
盛澜最后给自己倒了杯牛奶,探头朝瘫在客厅里的花鹤初看几眼,决定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自动自发移到微波炉前把牛奶弄热。
等到他端着牛奶回到客厅时,花鹤初又一次坐起了身,在自己的笔电萤幕前眉头紧锁地沉思。
「那年春天,她美丽地疯了?」
「嗯,我想写一部疯子系列。」
「描写精神病患故事吗?」
「不一定。」
花鹤初轻轻用牙齿磨咬着自己的大拇指,但看着满屏雪白的文档,她脑子里也同样一片空白。
「你没有大纲吗?」
「有过,但我发现我室友……前室友,动过我的电脑后,第一时间就将旧电脑格式化了。」
「没留备份?」
「留了,在我间置很久的云端帐号里,我想不起密码了。」
盛澜简直对花鹤初佩服得五体投地,好像天大的灾难到她这里都云淡风轻,但她本人却又鬱鬱寡欢,至今都还原因不详。
花鹤初眨了眨酸涩的双眼,瞇着眼望向墙上的掛鐘,发现时间已经来到了晚饭时间了,于是又顺时针方向往好端端坐在自己对面地毯上的盛澜狐疑地看去。
「已经七点鐘了。」
「嗯,吃饭吗?我可以去弄。」
「你不回家吗?」
盛澜这才抬眼与花鹤初对视,确认过眼神,她眼里并没有逐客的意思,于是他理直气壮地摇头。
「你随便弄点,我都可以。」
花鹤初接受良好,甚至又再次瘫回沙发上,大手一挥放任盛澜去厨房弄晚餐。
得到花鹤初的许可,盛澜便依言起身,重新走回厨房,开始一阵翻找,着手为两人的晚餐做准备。
花鹤初看着他在自家厨房里游刃有馀的身影,突然就开始疑惑盛澜是不是被裴清下蛊了。
回忆中的他们一直都不熟络,哪怕高中时期有过短暂的相处经验,也随着很快就面临的毕业而淡化,直到各自在职场上重新碰头,夹杂在两人之间的疏离感也从未退却。
盛澜的印象也同花鹤初是一样的,他们即便有过数次合作,但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也就只在高中毕业前那段时光里如同曇花一现般短暂存在过而已。
所以他这是被鬼打到了吗?花鹤初坐在地毯上,脸颊贴在身侧的沙发上,瞅着盛澜腹诽。
盛澜见冰箱里有冰着的剩饭,便随意地切了些碎料,加了两颗蛋进去,炒了两人份的炒饭出来。
花鹤初早在他开始翻炒的时候便闻到香气,此时就眼巴巴地等着他将晚餐端到自己眼前一起开动,这可是她今天的第一餐。
「可能份量有点多,你看看要是吃不下就先分一点过来吧,我可以吃完。」
「没事,我今天还没吃过正餐。」
「什么?」
「早上不太饿,就随便煮了点燕麦应付了。」
盛澜傻眼之馀,突然就有点理解为什么裴清要担心花鹤初到需要安排一个助理看着她的地步了,这人不仅怪,还不让人省心。
「我知道你大概觉得我是个怪人,但你没有想过,你突然这么关心我,其实也挺奇怪的吗?」
「……我没有。」
「嗯,你没有。」
盛澜勺子里的饭啪搭一下就全掉回盘子里了,也挺很突然。
花鹤初坦荡荡地看着盛澜,让他有种自己在她面前被看得通透的错觉,但其实那只是因为花鹤初很了解自己在旁人眼里大概有些什么形象罢了。
「不清楚,等我有答案了再跟你说。」
「也行。」
盛澜因为花鹤初调侃一般的回应而愣住,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冷静地重新回答她的疑问。
花鹤初不置可否地朝脸色有点冏的盛澜挑眉,存心要让他尷尬。
将晚餐解决之后,盛澜好人做到底,顺便将厨房都收拾好了,才离开花鹤初家。
「盛澜。」
「嗯?」
「再见。」
「……再见。」
人都走出前院的盛澜闻声回头,听到花鹤初那声道别,瞬间除了意外之外,还有点诡异的彆扭。
意外的是她有将自己的话记在心上,彆扭的是总觉得她这是再反教育自己,明明是他煞有介事地提醒了她,结果没做到的也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