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瓯春

第62节(1 / 2)

清圆仰脸打量他,“可冷啊?赶了这么远的路,冻坏了吧?”忙去寻他的手,替他捂着。

被她触到小臂的时候,沈润轻蹙了下眉,不过转瞬便又笑了,只说不冷,“你在家里等着就是了,跑出来做什么?站在风口上半日,万一冻着了怎么办,嗯?”

他那声“嗯”,尤其缠绵。清圆含笑牵住他的手,但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的手臂。

他们相携回家,进了卧房清圆便问:“你的胳膊怎么了?伤着了么?”

沈润略一怔,复又打趣:“娘子不去办案子可惜了,我掩饰得这么好,也被你发现了?”

她沉默着,抬手替他解了斗篷,又脱下罩衣,见他中衣袖下缠着厚厚的纱布,血迹渗透过来,染红了大片,心里便不住哆嗦。

沈润自己倒不觉得什么,可她如临大敌,单看那张一本正经的小脸,自己也笑不出来了。

她不说话,转头示意红棉取金疮药和干净的棉布来,自己低着头,放轻动作替他解开缠裹。事先虽有准备,但真正看见底下伤势,她还是白了脸。一道三寸来长的口子纵贯小臂,伤口深得很,皮开肉绽,几乎能镶得进一粒米。

她惶然抬眼看他,他故作轻松安慰她:“不要紧,捉拿一个江洋大盗,不慎受了埋伏。”

可她不好糊弄,“殿前司那么多当值的,抓人要你亲自出马?你别瞒我,我可是要生气的。”

他无奈,只好老实招供了,“以前办的一个案子,没想到有漏网之鱼,在雪地里伏守了几天几夜想杀我,被我一刀砍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不过是为安她的心,她想的是这次虽有惊无险,下次又怎么样?可因他身在其位,不便说什么,只是替他重新包扎起来,然后便进了内室,一个人默默坐在那里擦泪。

沈润隔着垂帘看见,一面笑她没出息,一面又感慨,自己十几岁上出生入死到今日,可算有个人心疼自己,为那一点小伤耿耿于怀了。

他走进去,蹲在她脚边,挥了一下手臂让她瞧,“没什么大碍,养两日就好了。”

她红着眼睛说:“要不然,你递个折子辞官吧。”

沈润失笑,“我们做武将的,哪个身上没两道疤,为了这个就要辞官,说出去叫人笑话。”

她鼓着腮帮子,不大高兴的样子。其实她也知道,他身在高位,四处树敌,只有在这位置上继续坐下去才是最安全的。她是护夫心切,闺阁里说说傻话罢了,他要是真去辞官,她倒要劝他三思了。

她叹了口气,捧住他的脸,“我是可惜,你如今坏了品相,不值钱了。”

他没脸没皮地,“胡说,这处坏了那处没坏,要是不信,我亮给你验验,看到底值不值钱。”

清圆红了脸,轻轻打了他一下,“这时候还胡诌呢。”

他抬手搂住她,轻笑道:“只要没伤在不该伤的地方,哪一日不惦记?娘子,我受了伤,要好好休养,你可得照顾我,别让我寂寞,也不能让我累着。”

清圆蹙眉嗤笑,“你真是……伤成这样还贼心不死。”一面说,一面惨然看他的胳膊,“这事可上报圣人啊?如果余孽未除,还得继续深挖才好。”

他嗯了声,“我已经命人严查了,顺藤摸瓜,或许能牵扯出别的什么来。圣人跟前也禀报了,伤势装得重些,多得了十日假,年后正好陪你搬家。”

第98章

唉,也算因祸得福,能多在家逗留两日总是好的。

两个人腻在一起,总也不足,从杌子上挪到床榻上,自然顾不得忌讳白日宣淫,做尽了沈润爱做的事。

他伤了手,果真既不能寂寞,也不能累着,偏劳的当然成了清圆。年轻的新媳妇,没有学会太多的本事,一切全凭他的引导和奇思妙想。她很惊讶,居然还有这种花样,居高临下看着他时,他受用又喜欢,后来种种必定得趣非常。

当然姑娘的力量和坚持总是不太够,几个起落便怏怏伏在他胸前,那时候的殿帅可忘了手臂上的伤了,动作矫健利落,纵是单手,盘弄起他的小人儿来,也驾轻就熟。

她被他颠得支离破碎,轻声说:“仔细伤口……”

他埋头苦干,眉心鬓角汗气氤氲,通身的皮肤,在窗口照进的微光里白净细致。

清圆慢慢闭上了眼,心想将来得个男孩儿,像他一样也就足了……只是还没想完,便一个巨浪拍过来,他在她耳边气息咻咻,轻啮了啮她的耳垂,“得妻若此,夫复何求啊!”

这感慨真是由衷的,半点也不掺假,倒不单是夫妇和谐,更因清圆为这家所做的努力。开办孤独园为他博贤名儿也好,设宴拉拢同僚也罢,哪一样是她这个年纪应当做的事呢!还有芳纯,先前看见芳纯跟着一道来接沈澈,他就知道清圆在她身上花了多少力气。老实人其实是世上最不易重塑的人,这种人通常认死理,要把她扭转过来,只怕清圆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吧!

难为她,自己还这样年轻,却要帮着那个成亲三年,不知维护夫妻感情的傻子理清思路。不过她身体力行的引导可见有用,芳纯至少不像先前那样犯蠢了,纵是糊涂,也有可以挽救的余地。

清圆枕在他臂弯,急于告诉他近日发生的事,“我父亲把扈氏休了,前日发回娘家,这事你听说了么?”

殿前司什么消息会落于人后,谢纾休妻这样的大事,当然眨眼功夫就传入上京了。他的嗓音里有赞许的味道,“为夫该恭喜你,大仇得报。”

她嗯了声,“这回大姐姐帮了大忙,要不是她闹,我且要费一番手脚。”

沈润闲适地捋着她的发,闭上眼睛说:“各有目的罢了,她帮了你,也是帮她自己。如今谢家获利最多的,不就是她们母女么……扈氏回了娘家,你打算就此放过她了?”

清圆忖了忖,“她落得这样下场,同我母亲当年无异了,我再去动她,脏了我的手。横竖扈家人也不会给她好脸色,让她活着,余生受尽煎熬也不错。”

沈润曼声道:“扈家两个儿子,一个在龙神卫任都虞侯,一个在卢龙军任团练使……”

清圆讶然抬头,“都在你手里攥着?”

他慢慢笑起来,“可不是么,官大一级的好处就在此啊。”

他话不说透,但清圆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只要他紧紧弦儿,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头一个怨恨的是谁?自然是那个闯了祸,把火引到娘家的扈夫人。

夫妇两个相视而笑,颇有狼狈为奸之感。世上最好的事,莫过于有这样一个心意相通的伴侣,不光好事与你同享,做起坏事来也有商有量。

清圆还是善性的,“扈家旁人没有得罪咱们,牵连得太过了不好。”

他垂手抚那玲珑的肩头,慢悠悠说放心,“言语上敲打几句足矣,伤不到他们的根基。”边说边低头蹭了她一下,“跋涉几十里,回来又让你验身,可累坏我了。娘子陪我睡会子吧,有话咱们回头再说。”

于是相拥而眠,睡在他怀里太踏实,以至于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次日就要办宴,所幸之前都准备好了,加上府里下人尽心,并不需要他们夫妇操劳。

时候差不多时,换上盛装等客人莅临。清圆特意挑了前头的留春园宴客,那里东西分两座大花厅,中间有回廊相连,不甚近也不甚远,正适合分别款待男女宾客。

指挥使府老辈里遭难后,这个门庭就冷落下来,即便到了沈润兄弟起复,因没有正经主事的主母,多年来从未大宴过朝中同僚。如今新夫人进门,家才有了家的样子,沈润身上也带了三分人气,总算给了那些早有意愿亲近的官员们以示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