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一走,青翎便到了炕边坐下:“爹就别埋怨娘了,出了这样的事儿,自是越早解决越好,若是到了当票上赎当的日子,可就真没法子了。”
胡老爷叹了口气:“我这几天总想,到底是咱家没福气,压不住冀州府那块财地,方才出此横祸,实在不行,就把冀州府的铺子收了吧,至于那些珍珠,做价赔他也就是了。”
青翎:“爹想的好,那人本就是冲着咱们胡家来的,如今捏住了咱胡家的把柄,怎肯轻易罢休,只怕便咱家冀州府的铺子关了张,也无济于事。”
翟氏听了心里直扑腾:“这杀人不过头点地,咱家的铺子都关了,他还能不依不饶的做什么。”
青翎道:“冀州府的铺子便关了,还有安平县呢,这件事儿肯定是恒通当在后头使的坏,恒通当既出了手,哪会轻易罢休,不把咱们胡家的买卖都搅黄了,是绝不会收手的。”
翟氏:“照你这么说,咱家得把铺子都关了才成吗,哪有这样毒的。”
青翎:“为了一个利字,这些人什么干不出来。”
翟氏:“这可如何是好?如此,便这回的事儿过去,也没有消停之日了。”
青翎:“能消停,前提是让恒通当再也没能力找咱家的麻烦。”
胡老爷:“这个爹也想过,可如今也晚了,周二狗的人都找不着了,能如何,退一步说,便找着了周二狗,也不一定找到那盒珍珠,赎当的人若咬住不放,这事儿真不知怎么了结呢。”
青翎:“以我瞧二狗不是这样的人,此事必有原因,爹您宽心养病吧,这件事儿交给我,明儿我去周二狗家先看看他娘再说。”
胡老爷点点头。
翟氏忽问了句:“怎么青翧没跟你们一起回来,这小子一去就是俩月不见影儿,莫不是玩疯了,连家都不回了?”
青翎:“娘就别担心了,他好着呢,也没惹什么祸,在京里待着也好,有青翧在舅舅家住着,舅母总有个忌讳,不敢太为难大姐。”
翟氏道:“你舅母是个糊涂人,就一味想着自己多委屈,也不想想她做的那些事儿,不想想若不是她穷折腾,你舅舅哪会变成这样,年上我去瞧你舅舅,你舅舅拉着我说梦见你外祖父外祖母了,拉着他的手说话儿,我心里觉着有些不吉利,小时候你外祖父找人给你舅舅批过八字,说你舅舅有运无福,只怕难以终老,你外祖父为此还把那算命的赶了出去,这两日我想起这些,总忍不住担心,万一你舅舅有个闪失,翟家可怎么办?”
青翎其实也觉着舅舅不大好,面色灰白,精神不济,总念叨着等大姐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翟家有了后,他就放心了云云。
只是这些不能跟她娘亲说,说了,岂不更要担心了,便道:“娘别担心了,我瞧着舅舅还好,只是犯了旧症罢了,等大姐肚子里的孩子一落生,瞧见自己的孙子,心里一高兴,说不准病就好了。”
翟氏:“行了,你也别安慰娘了,娘经的起风浪,况且生老病死皆是命数,半点勉强不来,你舅舅这个身子自打五年前那场病,就没养上来,亏了陆太医妙手,方能撑了这么些年,若真不好,也是他的命,娘就是有些担心子盛跟你大姐,若没了你舅舅,你舅母可更拿大了,。”
青翎心说,等青翧入了新军,便能留在京城,青翧的性子想必舅母已经领教了,自己还就不信,她能再折腾,真惹恼了青翧,犯起混来,把翟家砸了都可能。
这小子如今跟熊孩子混的,越发的无法无天了,行事颇有几分熊孩子的影儿,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什么人学什么人,只不知娘若知道青翧要当兵会是什么反应了,如今还是先瞒着吧,等到了眼面前儿再说也不晚。如今得先把铺子里的事儿平了。
正说着,就见大哥走进来:“这周子生一个劲儿问爹的病,我搪塞了半天才搪塞过去,要不是看着他是明瑞的老丈人,谁耐烦应付他,不过这些年他不是不跟爹来往了吗,巴巴的又跑来探病做什么?“
青翎:“他哪儿是探病,这是来咱家探听消息来了。”
说着不禁道:“大哥福子接我使唤两天成不成?”
青羿笑了起来:“借什么,只管使唤。”说着把福子叫了过来交给青翎。
青翎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福子点点头一溜烟跑了,青羿好奇的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青翎:“没说什么,就是让他跟着周子生,看看周子生去哪儿?”
青羿:“这么晚了他还能去哪儿,肯定是回家了呗,还能跟他儿子似的,天天住在妓院里不成。”
青翎:“若他回家,便是他家里有人候着他呢。”
青羿挠挠头:“你这丫头去了一趟京城,说话颠三倒四的,倒是叫人听不明白了。”
青翎推他:“大哥还是赶紧念书去吧。”
兄妹俩辞了爹娘出来,青羿忽道:“小翎儿,你说这次举试大哥能考中吗?我这心里怎么没底呢。”
青翎暗暗翻了白眼,她大哥现在都成毛病了,只要考试前必然来这么一出,想想她大哥的秉性,只得道:“只要大哥别紧张,正常发挥,一定能中举人。”
青羿眼睛一亮:“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先回去看书了。”撂下话转身走了。
青翎不禁琢磨,是不是因为前几次童生试考试的经验,大哥把自己当成铁口直断了,怎么有事儿没事儿就来问自己这些呢,自己也不是主考官,谁知道大哥能不能考中啊,真是的。
如今青翎对大哥考科举,倒不像过去那么上心了,有青翧,估计胡家以后也不会太差,青翧的前程基本是可以预见了,大哥的却还不知道。
转过天一早,青翎洗漱完换了身男装,让福子赶车,自己跟明德去了周家村,昨儿福子回来的时候说周子生从胡家走了之后,直接回了家。
福子见周家门外有辆马车,便知有客,缩在度对面的影壁墙后头等了一会儿,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从里头出来个中年汉子,贼眉鼠眼,下巴壳儿上,一撮山羊胡,上了马车,瞧方向是去冀州府。
青翎一听就知道是恒通当的掌柜刘广财,果然,周子生跟恒通当有勾结,真不知周子生图什么,莫非他来胡家打探一番,恒通当还能给他多少好处不成,亦或跟恒通当达成了某种,对他有利的协议。
周二狗家住在周家村西边儿,家门口不远有颗老桑树,昨儿半夜里下了场雨,天亮就晴了,估摸是给风雨打下来,落了一地黑红的桑葚,附近馋嘴的孩子,三三两两的蹲在地上捡桑葚吃,也不嫌脏,捡起来就往嘴里塞,吃的不亦乐乎。
青翎驻足瞧了一会儿,不觉想起几年前,自己总是往胡家西边儿的林子里头跑,就是惦记那颗大桑树上结的桑葚呢,那时候过的异常快乐,好像年纪越小心思就越简单,心思简单了,就越容易快乐,长大了有了这样那样的事儿,便就会变得世故而无奈,抬头看了看眼前破的不像样的大门,侧身问明德:“这里就是周二狗家?”
明德点点头:“我来过两次,错不了。”上前推开喊了声婶子:“我是明德,来看您了。”
青翎看过去不禁愣了愣,周二狗的娘正坐在院子里的支开桌子纺线呢,一开始青翎还真没看出来她是瞎子,因她纺的极为熟练,根本不像个瞎子,可后来她一抬头,就看出来了,两个眼珠子不动,跟人说话也靠听声儿。
明德是个自来熟,进来走到老婆子跟前儿亲热道:“我是明德,婶子不记得我了吗。”
青翎一直注意着周二狗的娘,发现他听见明德两个字之后,脸色有些微慌乱,哪怕不过一瞬,青翎也看清了,周二狗的娘肯定知道明德的身份,所以才会慌乱,换句话说,这一瞬的慌乱,正说明周二狗的娘知道周二狗在哪儿,或者说,知道这整件事儿的来龙去脉。
想到此,青翎走了过去,周二狗的娘极为敏感,立刻道:“谁?明德还有人跟你一处来的吗?”
明德刚要回答就给青翎截住了:“婶子,我是胡青翎儿,胡家大排行老二。”
青翎一句话说出来,那婆子脸都白了:“你,你是胡家的二小姐?”说着竟然站了起来,忽的恼了起来:“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有本事就去找二狗,跟我这个瞎了眼的老太婆打饥荒有什么用。”
明德刚要说什么给青翎拦住了,青翎道:“婶子别着急,我们的确是来找二狗的,您老可知道二狗做了什么事儿?”
老婆子愣了一下,继儿摇头:“不知道,我也是有好几天不见他了,我说的都是实话,这小子自小心野,一长了腿就恨不能日日都在外头才好,后来去了你们家的当铺当伙计,更是十天半个月不见家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