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河间王萧岑想到了一个好方法,那就是搭桥运粮。
在水面上架起一座高桥,如此一来,水路变成了陆路,既不用绕沿路,也不用派遣多余的舟船,一举两得。
而且这个搭桥,只是临时的搭桥,用一些简单的材料编织出草绳桥,因此不需要耗费太大的时日和精力。
萧岑这个法子,可谓是得到了许多人的赞同,自从编制了草绳桥之后,运粮的速度快了许多。
尤其萧岑还精挑细选了运粮的路线,走的是最偏僻的水道,完全是陈人的死角,这么长时日下来,都没有被陈人发现。
然而
就在刚刚,杨兼竟然接到了陈人劫粮的军报。
陈人不知从何处听说了他们的草绳桥,派遣了一队大船前来偷袭,陈人改良了大船,船杆上绑上尖锐的长戟,密密麻麻的朝天竖起,专门对付他们悬在水上的草绳桥,只要大船全速前进,开过草绳桥之时,竖起来的长戟便会直接割裂草绳桥,大桥破裂,运送粮食的队伍不攻自破,粮食纷纷从桥上坠落下来,仿佛下雨一般。
一来是粮草没有防备,二来是谁也没想到陈人改良了大船,专门对付他们,所以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粮草损失了十之八九,几乎所剩无几。
粮草被劫这么大的事情,瞬间闹得沸沸扬扬,整个营地都沸腾了起来,分明是安静的午夜,不多久却灯火通明,众人全都被吵醒了,来到营地的空场纷纷议论起来。
杨兼穿戴整齐,带着杨广从营帐走出来,河间王萧岑立刻上前,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说:下臣丢失粮草,死罪!!
杨兼说:入幕府说话。
羣臣跟在杨兼后面,全部进入幕府大帐。
萧岑又跪了下来请罪,跪在地上一直没起来,叩头说:臣死罪
他说到这里,却想起了甚么似的,又说:禀天子,下臣并非推脱罪名,但想起了一件事情,只觉得和陈人劫粮脱不开关系。
杨兼说:甚么事情?
萧岑回禀说:就在宴请章昭达的当日,下臣的军备文书,短暂丢失过一段时间。
众人一听,纷纷诧异,七嘴八舌地说:文书丢了?
一定是陈人偷走了!
甚么叫短暂丢失?
萧岑继续说:当日晚上,下臣没有找到军备文书,但是第二日酒醒之后,莫名发现军备文书掉落在案几后面,现在想来,很可能是有人偷了文书,趁着下臣不注意,又偷偷放了回去。
萧岑管理的就是军备粮草的问题,草绳桥也在文书之内,丢失文书和被劫粮草就是前后脚的事情,这未免也太巧了,如果没有劫粮草的事情,萧岑或许还想不到,但如今出了事情,萧岑觉得这并非偶然。
杨兼眯眼说:如此说来,咱们军中有细作了?
他说着,眼神平静的扫视着在场所有人,除了权景宣正在侦察渡口,其他人等全都在幕府之中。
杨兼便说:燕饮章昭达那日,诸位在做甚么,不防都说说看。
蔡王杨整第一个开口,说:燕饮之后,臣弟与三弟同路,回了营帐歇息,在营帐门口才分开。
滕王杨瓒点点头,二人是有人证的,都可以给对方作证。
萧岩说:卑将直接回了营帐。
权琢玠也说:下臣也直接回了营帐。
因为当时已经夜了,燕饮结束之后,其实大家都直接回了营帐,只有萧岑去了处理公务的营帐,也算是一个意外了。
众人全都说了一遍,杨瓒突然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开口,犹豫再三,还是说:皇兄,臣弟回营之后,因为醉酒胃疼,想要起身饮些醒酒汤,出过一次营地,去了膳房,当时有膳夫可以作证,路上路上看到了镇军将军。
权琢玠?
那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营地里基本无人,但是杨瓒却看到了权琢玠,权琢玠那时候就在处理公务的营帐附近。
因着处理公务都在那个营帐,权琢玠又是镇军将军,所以杨瓒根本没有怀疑,只是看了一眼,随即便回了营帐。
唰
众人所有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权琢玠身上,权琢玠一时间变成了焦点,各种目光刺过来,带着探究、疑问、怀疑和质疑。
权琢玠没戴面具,他本以为自己的病情已经完全治愈了,哪里知道被众人的目光一刺,突然又开始有些反复,他手心里都是汗,心跳加速,眼眸不断的收缩着,紧张的脑袋里轰轰作响。
权琢玠着急的说:我下臣下臣只是看到了黑、黑影
权琢玠要睡着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黑影从营帐外面闪过去,按照他的话来说,权琢玠怕是刺客或者细作,便立刻追出去查看,那黑影消失在处理公务的营帐附近,权琢玠没有找到人,便回到了自己的营帐继续休息。
他这么说,但是当天晚上,巡逻的士兵们都没有发现端倪,根本没有甚么奇怪的黑影,众人更是不信任权琢玠。
羣臣看向权琢玠的眼神更加质疑,权琢玠的病情变得更严重了,嗓子发堵,冷汗已经湿透了后背,着急的说:下下臣不是细作,人主可以搜查下臣的营帐下臣是是清白的。
粮草事情可是大事,杨兼虽然相信权琢玠不可能偷盗文书,但证明权琢玠的清白也很重要,便对中官何泉说:何泉,你带人去搜查权琢玠的营帐。
是。
何泉很利索,立刻带人从幕府离开,去搜查权琢玠下榻的营帐,群臣便等在幕府之中。
权琢玠一直擦着冷汗,听着许多大臣窃窃私语。
不会罢,怎么会是权琢玠呢?
他现在可正当红啊,是人主眼前儿的红人,没道理做陈人的细作罢?
嗨,谁知道细作是怎么想的呢?不过,我便觉得这个权琢玠,不是甚么好鸟,你想想看,独宠的人,哪个是好鸟?
是了,我也觉得是,这个权琢玠,贼眉鼠眼的,一上来便是做了镇军将军,平步青云,如是给我一万水军,我也能把吴明彻打得落花流水。
众人窃窃私语着,奈何权琢玠一个字儿不落的听到了耳朵里,心头的恐惧感更加浓郁了起来,仿佛是一片阴云,笼罩在权琢玠的头顶,他把下巴压低,死死抵住自己的胸口,根本不敢抬头。
哗啦
营帐帘子被打了起来,中官何泉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沓子文书,说:回天子,这些都是从镇军将军的营帐中搜出来的。
权琢玠大吃一惊,文书从他的面前被呈上去,放在最上面的,分明就是萧岑所说,当日丢失第二日又找了回来的文书,应该是誊抄的版本。
权琢玠立刻大喊着:不是我!不是我的!
这简直是人赃俱获。滕王杨瓒与权琢玠无冤无仇,不可能陷害权琢玠,有杨瓒的指证,如今何泉还搜罗出了誊抄版本的文书,简直不允许权琢玠抵赖。
真的是他?!
当真是他!我就说是他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