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和王言卿都不急着回去,王言卿坐在包厢窗前,撑着下巴看京城风景。她问:“哥哥,你出去后查了什么?”
“查了查韩文彦的动向。”陆珩走到王言卿身后,随她一起看满城红叶,华灯初上,“他的小动作倒是意外的丰富。”
“你是说他和常汀兰偷情?”
“不止。”陆珩说,“他今日确实约了常汀兰见面。季涣出门后,韩文彦和常汀兰一前一后离开,大概半个时辰后,常汀兰慌慌张张地跑回家,韩文彦却没再出现。”
说到这里,陆珩意味深长笑了笑,俯身握住王言卿肩膀,问:“你猜,韩文彦约常汀兰出去做什么?”
王言卿从简筠那里得到的信息模糊不清,但是锦衣卫出手,马上就把韩文彦的行动查得明明白白。王言卿早就有所预料,听到陆珩的肯定,她心中一时百味陈杂。
权贵家政治联姻,要三妻四妾,普通人盲婚哑嫁,要寻找爱情,连从小长大的表兄妹,也会背叛。
王言卿冷冷淡淡道:“出去偷情吗?”
“在外面偷情?”
王言卿怔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回头:“他难道在季涣的家里和常汀兰……”
陆珩眸中噙着笑,意味不明地道:“也有可能在韩文彦自己家里。”
王言卿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场景,霎间露出鄙夷之色。陆珩好笑道:“这算什么,京城里那些阴私龌龊多了去了,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肮脏。”
王言卿看到陆珩不以为意的眼神,心里突然觉得不痛快:“哥哥,你见惯了偷情通奸,会不会觉得这种事无伤大雅,不足为奇?”
“不会。”陆珩握住栏杆,俯身撑在王言卿身边,垂眸看着她,“我只会觉得他们肮脏、愚蠢。案子见多了,就会发现大部分案件起因都相似,他们就像是一群被欲望主宰的牲畜,因为同样的原因,一遍遍重复丑态。我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和蠢货犯同样的错误。”
陆珩说完,了然地刮了下她的鼻梁:“现在放心了?”
王言卿抿唇笑了笑,没有说话。王言卿时常觉得她在陆珩面前宛如没穿衣服,那些小心思在他看来一览无余。王言卿不好意思再继续偷情的话题,问:“那他叫常汀兰做什么?”
陆珩还没说话,包厢外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大人,鱼进网了。”
陆珩笑着收回手,从围栏前站起来:“走吧,与其费劲猜测,不如直接去问。”
第92章 杀妻
秋寒霜重,一个人影罩在斗篷下,手里提着一盏昏灯,飞快从夜色中掠过。两边草木葳蕤,秋风席卷,树林深处似乎有呜呜的哭声。
黑影仿佛完全不怕,步履匆匆,两边的环境越来越荒僻。树木将天空围住,黑洞洞的看不到亮光,灌木丛肆意生长,乍一看去仿佛黑爪挣扎伸出泥潭,奋力想抓住什么东西。
一阵风从河面吹来,带着粘稠潮湿的绿藻腥味,灯盏被风吹的左右摇摆,周围景象一时亮一时暗,明明空无一人,又好像树下站着许多东西。就算是八尺壮汉见到这种场景也要腿软了,黑影却视若无睹,径直走向一个地方,弯着腰,在树丛中翻找什么东西。
黑影翻了一会,有些暴躁地站起来,又去扒其他地方的树丛,喃喃自语道:“怎么不见了呢?”
“你想找什么?”
夜黑风高,背后突然传来说话声,黑影狠狠一惊,手中的灯落地,撞了一下后熄灭了。这时候幢幢树影中亮起火光,一行人执着火把,整齐划一从黑暗中跑出来,将黑影团团围住。
黑影躲在兜帽下,眼睛被火光刺痛,本能地抬手挡住眼睛。亮光穿过指缝变得斑驳模糊,让人天旋地转,分不清方向。头晕眼花中,黑影看到一个人踏着火光走出来,他身上穿着最常见的男子衣袍,但气势轻而易举压倒众多执刀官兵,强大得让人不敢直视。
黑影用力眨了眨眼睛,猛地反应过来:“是你!”
火光照亮了雪白的刀刃,也照亮了兜帽下的人脸。陆珩负手不慌不忙而来,轻描淡写说:“常娘子,你深夜孤身出现在这里,所为何故?”
常汀兰扫过两边明显训练有素的士兵,再看向从容站在人前的陆珩,已经明白自己中计了。这样一个人绝对不可能是需要租房子的不得志文人,常汀兰一时骇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惹上这种人物:“你是……”
“放肆。”陆珩还没说话,旁边握着刀的士兵就寒着脸打断常汀兰的话,“见到都指挥同知大人,还不下跪?”
常汀兰听到“都指挥同知”本来有些迷惑,但是她看着这些人冷酷凶煞的态势,猛然一惊:“你们是锦衣卫?”
陆珩笑了笑,没有说话。但常汀兰已经冷汗涔涔,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发抖:“大人饶命,民妇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那你求饶什么呢?”陆珩走到常汀兰最初直奔的地方,低头看地上的痕迹,“原来,这就是韩文彦抛尸之地。”
“大人,民妇冤枉!”常汀兰实在不知道一个小小的人命案,怎么就惹上了锦衣卫,但她久闻诏狱内抽筋扒皮、生不如死的刑讯手段,不等陆珩逼问就全招了,“民妇并未杀他,他欲对民妇动手动脚,民妇推了他一把,他倒在地上昏迷了。民妇害怕,就赶紧跑了,实在不知道他怎么会淹死在河里……”
常汀兰的声音又急又尖,生怕说迟了就被大刑伺候。陆珩用刀柄扒开树丛,仔细看里面的痕迹,漫不经心道:“你若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随他来这么僻静的地方呢?”
常汀兰噎住,眼珠飞快转动,支吾道:“他说有要事相商……”
“商量怎么下毒吗?”
常汀兰悚然一惊,惊骇地抬头看陆珩。陆珩已经把案发现场大概还原了,示意锦衣卫过来,将这个地方标注。陆珩握着绣春刀,慢慢走向常汀兰:“上月廿一,你从暗市买了砒'霜,你作何解释?”
常汀兰慌得手都在抖,哆嗦道:“民妇……民妇买来毒耗子……”
陆珩冷笑一声,说:“死到临头,还敢狡辩。上个月你买了砒'霜,没过多久韩文彦就死了。死前你们两人偷偷见面,他身上贴身带着你的手帕。我不过在人前提了一句现场可能有遗落之物,你就顶着夜色来案发地检查。地上的草虽然被人整理过,但根部有倒伏痕迹,看长度正好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高。草丛底部有一块地方被土掩埋,已经结块,应该是呕吐物。你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一进入密林就直接往韩文彦倒下的地方跑?人证物证俱在,还说不是你杀的人?”
“民妇冤枉,真的不是民妇!”常汀兰听到陆珩准确说出当时的景象,身体一歪倒在地上,心态彻底崩溃,泪如雨下道,“民妇一时糊涂,买了毒药,但民妇并没有杀人。”
王言卿提着灯,慢慢走过来。陆珩出发时没有带斗篷,他怕王言卿着凉,伸手握住王言卿的手替她取暖,耐心已经告罄:“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将你这段时间所作所为如实招来。不然,你就去诏狱里想吧。”
“民妇不敢。”常汀兰捂着眼睛痛哭,一边抽抽搭搭说出实情。
原来,年初季涣意外找到十年前失散的知己后,对韩文彦一见如故,主动给他介绍人脉,还让他们一家搬到自家房子里。两家人成了邻居,相互帮忙,最初倒也其乐融融。
从二月份起,季涣突然忙了起来,他心思完全被转移走,根本不关心常汀兰,反而长时间停留在隔壁,和韩文彦商量写书的事。常汀兰不满,跟过去旁听,但他们说的都是一些常汀兰听不懂的事情,常汀兰经常被冷落,反倒是简筠能时不时插几句。渐渐的常汀兰不想自讨没趣,不再去了。
季涣自知疏忽了妻子,但他无暇顾及家里,只能托好友兼同乡韩文彦帮他照应。韩文彦一口应下,常汀兰被丈夫怠慢,独守空闺,再加上韩文彦斯文秀气,风度翩翩,一来二去,他们俩人就勾搭上了。
常汀兰和韩文彦偷情小半年,前段日子季涣终于忙完了,在家里待的时间长了起来,渐渐发现了常汀兰的不对劲之处。季涣怒不可遏,去找韩文彦理论,常汀兰本来心惊胆战,但不知道韩文彦和季涣说了什么,季涣并没有将事情闹大。
常汀兰以为丈夫要脸面,不想和离,所以才息事宁人。常汀兰慢慢放下心,想要收心思和季涣好好过日子,然而没想到,季涣对她却越来越冷漠。常汀兰心生疑虑,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不对劲,她暗暗留心,发现季涣似乎对隔壁简筠有意,甚至有一次做梦都喊了简筠的名字。
常汀兰哪能受得了这种气,不断咒骂简筠。常汀兰气了一会,突然想起她在话本里看过的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