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林未晞终于放心,她精神再也支撑不住,没过多久就睡过去了。等林未晞睡安稳后,顾徽彦脸色如常,但是眼神却一点一点变得冰冷。他站起身,脸上看不出喜怒。
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顾呈曜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低头,恭敬地唤:“父亲。”
顾呈曜其实想问林未晞怎么样了,身为人子关心母亲的身体,实在再寻常不过,可是不知为何顾呈曜却问不出来。顾徽彦也没心思细说,他脚步不停,一边往外走一边抛下句话:“出来说。”
中堂里已经等了许多人,众人或坐或立,无一不脸色苍白。听到里面的脚步声,他们齐刷刷地站起身:“燕王。”
顾徽彦神色淡淡地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一个人身上:“是你的马失控了?”
高恪感受到无形的威压,从四面八方朝他挤压过来。他心中苦笑,即便早就预料过,可是等真的面对这位传奇燕王,做再多的准备也于事无补。高恪定了定神,知道今日这一仗格外艰巨。他的前程性命,乃至整个英国公府,全在于面前这个人的一句话。
有人想要害他,尤其不想让他顺利过继。这十分明显。
高恪定了定神,说出在路上翻来覆去想过无数遍,已经深深推敲过的一句话:“回燕王,今日之事事有蹊跷,有些话我想单独对您说。”
第93章 是你
高恪的话一出, 庭院中所有人都静了静。
汝宁长公主已经被燕王送走了, 英国公府的人被留下来的时候就感到不妙, 现在听到高恪的话,简直气都喘不上来了。
高二太太觉得今日简直倒霉透顶, 好好去寺庙上香,谁知竟突然惊了马, 受了一通惊吓不说,燕王妃还被马冲撞到了。这种事光听着就心惊胆战,偏偏冲撞燕王妃的马还是他们英国公府的。得了, 这下捅了大篓子, 谁都别想好过。
高二太太赶紧跟着人来燕王府,王府中都在忙王妃的事, 并无人招待她,但是高二太太并不在意,她只在心中不断念佛号,保佑燕王妃不要出什么岔子, 若不然, 他们英国公府得吃不了兜着走。
高二太太看到燕王的时候就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她立在一边,有心想替自家说几句话, 可是又实在不敢。还没等她想好该怎么办, 就听到高恪平平淡淡地说,他有话想单独对燕王讲。
言下之意,似乎这不是一场意外。
高二太太倒抽一口冷气, 惊吓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了。
高然理应待在内宅伺候婆母,可是她看到顾徽彦出来的时候心里动了动,就偷偷跟着一起出来了。现在高然站在庭院月亮门的花架子外,花架上的藤蔓早就枯了,枯梗萧索盘结在一起,人站在后面,行踪非常不起眼。
高然本来并不打算下场,多说多错,不说不错,她今日来是静观其变的,没必要暴露自己。可是听到高恪的话,高然心里狠狠跳了跳,忍不住抬头看向高恪。
高然自从听到过继的消息后,对这位出身旁支的贫家子弟十分看不起,这是高然第一次认真地打量高恪。这样一看高然才发现,高恪似乎比她想象的要更高些,气质也更清隽些。
高然默默攥紧手心。顾呈曜也跟来了,听到这些话,他几乎脱口而出:“你此话怎讲?”
说完之后顾呈曜才察觉出不妥,顾徽彦也在此处,他怎么敢抢父亲的话?而且,林未晞是父亲的正妃,他这个做儿子的抢先询问实在太失礼了。
顾呈曜立刻看向顾徽彦,顾徽彦平视着前方,脸上沉静端肃,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也没有和顾呈曜有任何眼神交流。高恪早就料到这一幕,燕王岂是这样好说动的?他上前一步,再次恭敬地作揖:“王妃意外受伤,晚辈知道自己罪无可赦,任凭燕王发落。只是在此之前,晚辈有些话想交由燕王评判。”
高恪眼睛朝四周扫了扫,依旧稳稳站着没有动作。高恪的意思非常明显,顾徽彦目光沉沉,打量了他好一会,才站起身,说道:“你随我来。”
高恪神色虽然看着沉着,可是心里却松了好大一口气。其余众人眼睁睁看着顾徽彦带着高恪离开,等两人的背影看不见后,剩下的人大眼瞪小眼,都惊讶又犹疑。
高恪单独跟去书房,他要和燕王说什么?
高恪回来的倒意外得快,高二太太一见着人就拥了过去:“你和燕王说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一些路上的发现。”
原来是给自己伸冤去了,高二太太心里的弦还没松开,就又紧紧绷住了:“那燕王怎么说?”
“尽人事,听天命。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信不信是燕王的事情,我亦无能为力。”
高二太太真是着急上火,她急得直跳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我们府留给少爷的马匹向来温顺,怎么会突然受惊?我看这事多半有鬼,是谁心这么黑,竟然做这种杀千刀的事。”
高恪听到高二太太的怀疑没有搭腔,可是他却无声地转过头,静默地看着院墙掩映下的那处枯藤木架。高恪神色漠然,随意地搭了一句,不知道在回答谁:“谁知道呢?但是有燕王在,想必一切污秽都无所遁形。”
英国公老夫人接到消息后也是坐立不安,他们府上的马匹竟然冲撞了燕王妃,听说当时王妃肚子就疼了起来。天哪,英国公老夫人光想想就觉得额间直冒冷汗。
若是燕王妃这一胎有了什么闪失,以燕王对林未晞以及这个孩子的看重程度……英国公老夫人甚至都不敢继续想下去。国公府最近正是多事之秋,被牵扯到朝廷党争之中尚有喘息之机,但如果开罪了燕王,那就不必活了。
所以等高恪和高二太太等人回府后,老夫人第一时间把高恪叫到跟前:“燕王单独召你,你和他说了什么?”
现在没有外人,对着国公府的当家人,高恪叹了口气,终于能将心里的怀疑说出来:“老夫人,我怀疑有人暗算国公府。”
准确的说是暗算他,来人可没打算拖整个高家陪葬。但是这并不重要,高恪稍微改了几个字,就将目标对象换成整个国公府。
高恪现在还没正式过继,尚未改口叫祖母,但是英国公老夫人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她全部心神都在高恪透露出的惊人消息上:“果真是有人加害?”
“对,而且我怀疑,手脚就在香囊上。”高恪说,“我的香囊应该被人添了料,马一闻到这个味道就会发狂。”而且很可能,另一个人也佩戴了特质的香料,发狂的马在味道的指引下,径直往一个方向冲去。
后面这句话高恪并没有说出来,原因很简单,那匹马是直冲着燕王妃而去的,而能时刻跟随在燕王妃左右的人,会有谁?
高恪在心里轻嗤,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为了除掉他,来人也是煞费苦心,竟然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亲自作饵。
英国公老夫人怔了片刻,神色渐渐冷凝起来:“那就是说,我们家有内鬼了?”
能接触到高恪的随身之物并且找到机会下料,显然这是英国公府内部的人,而且看这样子,地位还不会低。英国公老夫人头顶猛地冲上一把火,她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冷硬得厉害。她重重砸下乌木拐杖,眼如寒霜,口气狠厉,立刻展露出风风雨雨历练了五十载的国公夫人的气派来:“那个香囊呢?”
“已经全留给燕王了。”高恪顿了顿,补充道,“不过雁过留痕,做得再隐秘也会留下痕迹。若夫人现在从国公府里找,应当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英国公老夫人冷笑了一声,说:“若是真被我找到这个人,任你什么身份什么体面,敢拿整个国公府做筏子,我必饶不了她。”
高恪眉梢动了动,嘴角极轻极轻地勾了一下,低头不语。
过了几日,英国公老夫人以探望林未晞为名,亲自带着晚辈来燕王府请罪。老夫人想着,女子总要好说话些,林未晞现在还怀孕,心肠应该更软,找林未晞说情远比找燕王容易的多。
可惜老夫人并没有见到林未晞,顾徽彦让人拦住英国公府一行人,说:“她这几日在养胎,受不得打搅,概不见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