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金坠

乌金坠 第47节(1 / 2)

“对了,昨儿纯嫔上慈宁宫花园捞鱼去了?”怡妃回头看了老姑奶奶一眼,“听说皇上还陪着一块儿捞来着?”

立时四面八方酸风射眼,只差没把颐行射成筛子。

新晋的嫔妃总是比较招人妒恨,颐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颠倒黑白了一番,“是皇上要捞鱼,非让我作陪。我原不想去的,架不住那头人一直催,只好舍命陪君子了。”说罢脸上还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这下子更叫人牙根儿痒痒了,愉嫔凉笑着,幽幽说了句,“这会子还在斋戒,等先帝爷的忌辰一过,皇上八成头一个就翻纯嫔妹妹的牌子。”

颐行笑了笑,“那可未必。到时候要是不翻,还望诸位姐姐妹妹不要笑话我,晋了位不开脸的不独我一个,毕竟谁也料不准皇上的心思嘛。”说完甩着帕子,架着含珍的胳膊,花摇柳颤地走出了永和宫夹道。

身后的善常在气得直咬牙,“她这是在隐射我,别打量我不知道。”

石榴只得安慰她,轻声道:“主儿别这么想,宫里头嫔妃多了,个个都指着皇上。这程子皇上不翻牌子,这大英后宫谁不遭冷落?她这么说,无非是先发制人,给自己找台阶下罢了。”

话虽这么说,善常在终归心里衔着恨。

是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老姑奶奶还在尚仪局当差的时候,因送错彩的事儿被她刁难过。如今她屎壳郎变知了了,就想着把这笔债讨回去,果然小人得志。

也怪自己当初气盛,要是煞煞性儿,也不至于公然和她为敌。如今人家正红,自己又不得宠,要不忍着,要不就得想辙逮住她的小辫子。宫里后妃荣辱只在一瞬,像懋嫔,早前可是个风光无限的人物,最后还不是落了马,一索子吊死了。

只是一时半会儿,想治住她有些难……灰心地穿过乾清宫,正要往凤彩门上去,忽然听见石榴压声叫主儿。善常在迟迟瞧了她一眼,石榴示意她往南看,这一看之下疑窦丛生,“老姑奶奶这是往哪儿去?”

“那个方向是上书房和御药房,要是料得没错,纯嫔是往御药房去。”石榴说着,将善常在拉到了铜鹤底下巨大的石座后,咬着耳朵告诉她,“主儿有没有听说,纯嫔和万岁爷跟前御医走得很近?据说她还在尚仪局当差的时候,就结识了夏太医,后来她搬进储秀宫做答应,那位太医也是常来常往,交情颇深的样子。”

善常在有些意外,“你是说……”

石榴讳莫如深地一笑,“这宫里头常和嫔妃有接触的,除了太监就是太医。纯嫔晋了位,原该审慎些儿的,没曾想还是这么不知避讳,竟追到御药房去了。”

善常在这回恍然大悟了,“要论罪行,这可是剥皮抽筋的大罪。”

“谁说不是呢。”石榴道,“所以奴才劝主儿看开些,别瞧她一时得意,将来怎么样,谁又说得准。”

善常在笑了,忽然觉得晦暗的前路一下又敞亮起来。这事儿应当在贵妃跟前提一嘴,不知贵妃得知了,会作何感想。

早前听说贵妃和纯嫔交好,自己居然信以为真了,后来再瞧她们相处,可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深宫里头,哪来真正的好姐妹,嘴上热闹的不过是没有利益牵扯的,当真争起宠来,谁又认得谁。

“走吧。”善常在慢悠悠踱起步子,嘴角噙着得意的笑。老姑奶奶年轻,不知道人言可畏,不过等她明白,恐怕为时也晚了。

那厢颐行站在廊庑底下,等着含珍上里头通传。

含珍迈进御药房探看,里头太医有五六位,却并未见到夏太医的踪影,便蹲了个安,扬声问:“大人们,请问夏太医在不在?”

御药房里的人纷纷扭头朝门上看过来,“夏太医?你是哪个宫的?找夏太医有什么事儿?”

含珍道:“我是永寿宫的,上回夏太医治好了我们娘娘的病症,今儿路过这里,娘娘特来向夏太医道谢。”

里头的人听了,默然交换了下眼色,照着上回御前来人的吩咐,说:“夏太医这会子不在值上,往养心殿去了。”

门外的颐行听见这话,心里不由失望,果然夏太医还是和皇上最亲啊,休沐刚一结束,就急着见皇上去了。

“含珍,走吧。”她叹了口气,“等日后有了机会,再向夏太医道谢。”

含珍退出了御药房,复来搀扶她往西边去,一面道:“主儿,出了前头月华门,就是遵义门。或者咱们越性儿去给皇上请安,见了夏太医,顺便道了谢就完了。”

颐行一想也成,横竖也说不得太多话,表达了一回谢意,让他知道她没忘了对他的承诺,自己也就心安了。

于是直往养心殿去,结果又是扑了个空,皇上不在,夏太医也不在。

颐行觉得纳闷,“今儿万岁爷不上朝?”

明海道上啊,“想来臣工们奏事多,早朝时候拖得比往常长些。”

“那怎么没见夏太医?”

明海眨巴了两下眼睛,“夏太医……夏太医才刚来过,但见万岁爷没在,又走了。”顿了顿道,“要不小主先回永寿宫,回头夏太医再来养心殿,奴才给您传个口信儿,让夏太医上您宫里替您请脉,您看成吗?”

颐行点了点头,“那就劳烦谙达了。”

明海恭恭敬敬呵了呵腰,送她出了养心门。

不多会儿皇帝散朝回来,明海便回禀了老姑奶奶来找夏太医的事儿。怀恩觑着皇帝脸色,见龙颜有些不悦,也不敢多言,伺候着进了东暖阁。

皇帝在御案后坐下,百思不得其解,“她怎么总惦记夏太医呢,一个连正脸都没见过的人,真有那么好吗?”

这个怎么说呢……怀恩抱着拂尘道:“纯嫔娘娘是个念旧情的人,因着夏太医一路扶植她到了今儿,她心里感激夏太医来着。”

皇帝一手横在御案上,扭头盯着地心的金砖叹息:“她哪里光是感激他……”

分明是对人家起了觊觎之心。

当真喜欢一个人,不必嘴上说出来,一道眼波就能让人察觉。她对夏太医的感情比对皇上深,这个糊涂虫好像不明白一个道理,不管夏太医帮衬了她多少,最后让她晋位的是皇上。她最该感激的应当是真正的他,而不是那个遮着脸,刻意扬着轻快语调的夏清川。

怎么办呢,是去见她,还是往后索性不见了?当初一时兴起的玩笑,没想到如今竟让他感到苦恼。

怀恩道:“万岁爷,要不再让夏太医去一回吧,长痛不如短痛,让娘娘断了这份念想也就是了。”

皇帝忖了忖,到底无奈,站起身道:“就这么办吧。”

约摸过了两柱香时候,背着药箱的夏太医踏进了永寿宫的大门。

院儿里的荣葆请他少待,自己麻溜儿上廊下通报,站在殿门前垂手说:“主儿,夏太医来啦。”

颐行忙从次间出来,外头银朱已经引人进门了,夏太医还是那个不卑不亢的样子,拱了拱手道:“给纯嫔娘娘请安。”

颐行见了他很高兴,笑着说:“我先头上御药房找你,他们说你去养心殿了,追到养心殿,你又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