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欢

夺欢 第26节(2 / 2)

马车又开始流星追月的往前赶,若不是没这个本事,只怕想要一朝千里才好。

落屏一手扶着座下,另一手抓住温流萤,若搁在平时,她指定要怪罪这马车行的太快,让她家小姐不得安生,但到了这个时候,她倒是盼着有多快能行多快。

温流萤倒没把这个当回事儿,她庆幸还有马车可以坐,而且所有事情都有人安排好,她擎等着就是,不像上回她们自己想逃回江南的时候,事事艰难、处处危险。

直到远处的天儿都泛起些鱼肚白,隐隐可以瞧见天空蔚蓝的本色,马车才渐渐慢了下来,她再询问时,说已经出城许久了,这会儿安全些,等寻到合适的地方就可以歇息了。

温流萤一夜未眠,眼下乌青一片,更显得周遭的肌肤苍白无比。

谢枕石看得连连皱眉,他有意在驿站歇歇脚,但思来想去,驿站处着实太容易留下踪迹,还是狠下心来让那车夫只买了些吃食,他寻机会换了衣裳,又往前走了十几里,才算是停了下来。

等那马车一停下,谢枕石立即翻身下马,想要扶着温流萤下车,她没去搭他的手,由落屏搀着,自顾自的从横木上跳了下来。

谢枕石伸出的手没派上用场,显得尴尬而无奈。

车夫随手递上吃食,温流萤这回倒是接了,还冲那车夫笑了笑,道了声“多谢”。

接二连三的疏离,让谢枕石有些受不住了,他又恢复从前那样惯爱冷脸的模样,摇头轻哼了一声,对那车夫说道:“行了,装了一路了,你不累我都看累了,还有你那张脸,怎么能化的那般丑,我们府里的那个车夫,哪有你这样丑。”

“这也怪我?不是你叫我化成那车夫的模样吗,要不怎么骗过你火眼金睛的兄长?”那车夫的声音不再嘶哑,而是正常男子的清脆,因为语气稍缓,又带着别样的耐心。

说着,他将小帽摘下来,从怀中扯出块方帕,把皮囊壶打开,往上倒了些水,开始仔仔细细的擦自己那张脸。

温流萤在一旁看得愕然不止,等他擦掉面上那块黑色胎记,弄干净刻意涂得邋遢不堪的脸,恢复原本的面容时,温流萤早已经惊讶的捂上了嘴。

她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他,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嗫嗫嚅嚅道:“钟……钟公子?真的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少,明天补上。

第41章 、京城十八

钟子衣扬眉一笑,?依然是从前那样温润如玉的模样,带着几分澹泊的意味,曼声道:“温姑娘,?别来无恙啊。”

“别……别来无恙。”温流萤满脸皆是惊喜,?着实没想到谢枕石所说的旧友,竟然就是钟子衣。

说起来,从前在江南的时候,?她和钟子衣的关系倒说不上多么深厚,但在这远隔千里的异乡,那些许的情谊顿时被放大了无数倍,?他的出现,?让她想起来江南的一切美好。

但美好过后,?又不禁想起两人之间关系的纽带——江之杳,?不过数月时间,?所有人都早已经有了如同沧海桑田般的变化。

她想起江之杳和他的从前,?面上的喜悦凝在脸上,?提出不合时宜的话题来:“你……江姐姐她……”

她攥着手,吞吞吐吐的不知如何说出口。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钟子衣用两句话解救了她的手足无措,?只是他眉眼处的笑意多少有些勉强,连声解释道:“她从前给过我机会,她父亲也曾给过我机会,是我……我没有好好把握。”

“怎么会如此?”温流萤一时讷讷。

她并非有意提起他的遗憾之事,只是这些事她从前也有参与,一直扰在她的心头,思来想去不得缘由,叫她难受的紧,?而江之杳的身份,与现在的她已经有了天壤之别,隔着层高低之别的隔阂,她没法子再从她那里探知,只能从钟子衣这边揭开疑惑。

钟子衣并未立即回应,他拍了拍衣裳,抬腿坐在车前的横木上,就着皮囊壶灌了一大口水,不紧不慢的,将从前的事情娓娓道来。

“大约是你们离开江南没多久,她父亲曾来找过我一趟,说她以命相逼,怎么也不肯顺从她父亲的意思进宫,她父亲没办法,只能听她的给我一个机会,还特意找了个官场上的同僚,让我跟在那人手下,要求我一载时间内博一个好前程。”

他顿了顿,笑容愈发苦涩,“可惜我没有那个本事……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不会说话,也不会讨得人喜欢,自然混不出什么来,而那位大人交代给我的,我更是样样都做不好,又如何能在人家手下博个前程来?”

他自己也寒窗苦读过,想的是有一日能平步青云,但真正上了官场,才发现所有事情都跟他想象的不大一样,他以为的父母官,是要为平民百姓打抱不平的,但实际上他们却独独偏向于高门大户。

而更可笑的,他曾自诩文笔出色,渴望着进入官场能大展才能,官场中的人的确给了他机会,只是这机会却是为他人代笔,或颂上功德、或写作文章,他不愿意,索性弃笔而去。

“你没能博出个前程,江施德便以此为由,将江姐姐送入皇宫了吗?”温流萤杏目微抬,带着些不解的看着他。

当初他与江之杳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之时,她还听她父亲称赞过钟子衣,说他确实有几分才能,只可惜家世不佳,恐对他没有裨益。

“不,是我再去江家的时候,她父亲已经将她送往京城了,我再跟她父亲相求,让他再给我些时日,他只说是我自己不争气,哪里配得上他的女儿,我仔细想想,他这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钟子衣面上始终挂着笑,一如在江南时的那个雨天,他被江之杳的父亲打的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来向她求助,她同意替他去看江之杳时,他在雨水串成珠线的屋檐下,笑着作揖感谢她。

温流萤看得心酸而难受,咬着牙开口:“既然如此,便是江施德早就计划好的,恐怕所说的对你的要求,不过是应付江姐姐的权宜之计罢了,哪还有机会等你真的博出个前程来。”

她愤懑不平的斥责,钟子衣却连连摇头,清秀的眉头紧紧皱起,“不管是不是权宜之计,总归人家是给了我机会,可是我却没有做到,其实知道之杳去京城时,我又努力过的,可惜……可惜有些晚了。”

在那儿之后,他曾尝试过不顾自己的抱负和意愿,就顺着那位大人的意思去当代笔,用自己操翰成章的本事,去写那些虚伪的颂词,去替别人织就进入官场的嫁衣。

他最后也成功了,低眉顺眼的应对别人时,甚至能得到旁人几分敬重,拍着他的肩对他赞一声字字珠玉。

可是他又如何呢,一切已经成了定局,再没有改变的机会,他只是有些后悔,只恨自己没有早一些,出卖他那可怜又可悲的自尊心。

温流萤无话可说,手中他刚递来的吃食仿佛有千斤重,坠的她浑身发沉。

“不说这些,我还没告诉你,我们两个怎么碰到一起的呢。”谢枕石开口打着圆场,将适才的话题绕开。

温流萤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故作兴致盎然的询问:“对啊,你们怎么会凑到一起?”

她记得当初在江南的最后一次碰面,还是他同钟子衣之间有了龃龉,他纵着周安同钟子衣争吵,简直骂的钟子衣毫无还嘴的余地,怎么这会儿又能碰到一起,还能如此亲密。

“这可有的说了。”钟子衣抬头用下巴指了指谢枕石,玩笑道:“原本我俩当初有仇,在边塞偶然遇上时,我是不愿理会他的,但是他同我说,他那里正巧缺一个军师,我若是感兴趣,尽可以去他那儿,我为了自己的未来考虑,才勉为其难的同他友好相处。”

谢枕石闻言轻嗤一声,好像受了极大的冤屈,连忙反驳道:“偶然碰到?你怎么不说你刚到了边塞,就被人偷了个身无分文,险些饿死在街上,还是碰见了我,才给了你一口饭吃。”

如此说来,便又是另一种场景了。

温流萤第一回听见钟子衣还会开玩笑,从前的他,总是一副温良敦厚的模样,一眼瞧过去,便知这人长就的是榆木脑袋,最不会花言巧语的。

但她惊诧的同时,又不想听两人争论这个,于是又问:“你们既是在边塞遇上,你又跟在他左右,为何我现在才有机会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