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走动的时候,污泥上突然发出一声闷响,夹杂着丝丝泠泠的声音,似是有东西掉落,他能感受到是从他提的包袱中掉出来的东西,立即又去摸那包袱。
果不其然,是寒英适才塞到包袱里的琉璃灯不见了,他暗骂自己一句粗心大意,慌忙又蹲下身子去找,连衣摆都忘了拉起。
周遭都是黑漆漆的,他什么也瞧不见,只能顺着他脚所在的地方四处摸索,这回他对脚下皆是污泥的感受更深了,薄唇紧紧的抿在一起,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他脚边那一片的地方已经被他摸过一遍,但并未触到琉璃灯,他就伸长身子,将另一只手抵在泥里,接着扩大寻找的范围。
那双洁白细长的手,毫无顾忌在污泥中不断摸索,早已经粘上一层厚厚的泥,他也不在意,随意在衣摆上摸了一把,又接着去找。
泥里多少有些沙砾石子,穿过污泥直磨的手生疼,而要是不小心划过皮肤时,又会留下一道道细长的伤口。
谢枕石一门心思在寻灯时,感受不到其中的疼痛。
不知找了多久,他才算触到了一处冰凉,又仔细摸了摸,终于敢确定这是那盏琉璃灯。
他本来想再塞回包袱里,但又怕弄脏了里头的东西,那他特意去帮温流萤拿东西便是多此一举了,他又想用手提着,但又怕因为琉璃灯上流苏颇多,稍一走动便会发出声响。
他实在没了办法,只能用手收拢住所有的流苏,用胳膊揽着抱进怀中。
若是此时有灯光,他应该就会发现自己是怎样的狼狈不堪,衣服的下摆和胸前,以及锦鞋和双手上皆是污泥,早已经失了原本的颜色,整个人就像是刚被泥水中捞出来的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有喜欢古早狗血的宝贝吗,有了个新的脑洞——《他杀了他的白月光》?喜欢的可以戳专栏收藏一下哈,文案如下:
自割腿肉|古早狗血|佳侣终成怨偶|男主真渣|男二上位
沈攸宁当上皇后的第三年,有人为皇帝献上一美人,美人展颜而笑,皇帝望之愣怔不止,久久不曾回神。
旁人皆道皇帝如此这般,不过是因为那美人同她有七分相似,而向来与她鸾凤和鸣的皇帝,身边哪容得下另一个女人。
可到了后来,皇帝不过看美人微微蹙眉,便百般生怜,不顾宗法礼仪,为她建玉楼金阁,给予她无上荣宠。
沈攸宁不懂他的荒唐,更不懂他的深情。
直到她下定决心要逃离皇宫,一把火烧了寝殿之时,却听他高喊她名字,不顾众人阻拦,誓要冲进漫天大火之中。
她回过头去,隔着火光烛天望他一眼,猛然想起封后大典那日,他背着满朝的文武百官,偷偷握住她发颤的双手,凑到她耳边轻言细语:“别怕,朕一直在你左右。”
可是他最后还是食言了,他忘了他们青梅竹马的十几年,也忘了他们伉俪情深的三年。
第40章 、京城十七
马车不知行了多久,?又突然停了下来,一路上都在疾行,只有在经过城门,?让把守的人检查的时候停过一回,?其余时间则是马不停蹄的往外赶。
温流萤受尽颠簸,浑身像散了架一般酸痛,她揉了揉胳膊,?掀开帷裳查看,却只瞧见一片荒芜,周遭没有一户人家,?早离了京城中的热闹。
她不认识这是何处,?忙问前头:“车夫,?此处是何处?咱们为何在此处停下?谢枕石何时跟上来?”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惹得那车夫稍稍愣怔,?而后才应道:“再行一会儿,?就要出城了,?咱们停在这儿等等谢公子,等他追上来再一同离开。”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似乎有些刻意的压低,?可不知怎么的,温流萤总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出来在何处听过,她皱眉思索着,应了声“好”。
这会儿天已经彻底黑透了,没有了京城的万家灯火,周边就是黑漆漆的一片,唯有天上的圆月和零散的几颗星散下微光,?却并不能照亮这片天地。
“小姐,这儿的月亮比咱们在前楼看得好看。”落屏抬头指着头顶,引温流萤去看。
温流萤还没来得及回应,却听前头的车夫先开了口,言语之间带着笑意,原本喑哑的声音平添几分温和:“姑娘这就是说笑了,千里共婵娟,你在城中看得月亮,怎么会跟在此处看得不一样呢。”
落屏被他说得一噎,一时想不出来反驳的理由,吞吞吐吐的回应:“就……就是不一样啊,那处忒亮了些,显得月亮没有此处的亮。”
“原是这样。”那车夫笑着,只是额前的小帽遮着他的脸,没人能瞧见他脸上是否当真有笑容。
温流萤偏过头去,仔细听着他的声音,又问:“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总觉得有些熟悉。”
“是吗?想必是从前坐过我的马车……”那车夫话还没说完,便听身后马蹄声连连,随后便是扬起的尘土。
谢枕石风尘仆仆而来,在马车前勒住了马,没及跨下马,便疾声问道:“一切可还顺利?”
“顺利得很,但是你这……”那车夫指了指他的衣裳,面上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遇上些麻烦,不过不妨事。”谢枕石随意拍了拍衣裳,翻身下了马,又转头望向温流萤。
他心里既是庆幸、又是高兴,薄唇抿成弯弯的弧度,唇角漫起层层笑意,在清明滢白的月光下,显得愈发柔和,几乎蒙住了他周身的锐利。
温流萤第一次见他时,就觉得他这张带着几分锋利感的脸,还有脸上的眉眼鼻唇,组合起来像是一幅水墨山水画,等他笑起来时,水墨画就沾上了色彩,成了不同寻常的浓墨重彩。
可再美好的画卷,有了大片的不完美,其间的氛围便顿时土崩瓦解,她看见了他身上的狼狈,眉头渐渐皱起,低声问:“你没事吧?”
“没事儿,都能这么快追上你们了,能有什么事。”谢枕石愈发雀跃,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暗道弄成这样果真是值当的。
不说找回了那盏琉璃灯,竟然还能换得她一句关心,仔细想想,自来了京城揭开身份后,她跟他说话只有明嘲暗讽,哪有今日这样的关切。
温流萤简单的应了个“哦”,放下帷裳又坐回车里。
谢枕石的笑容顿时垮在脸上,他朝那车夫看了一眼,示意他接着赶路,自己则上了马跟在左右。
他有意同温流萤多说几句,隔着帷裳又柔声劝道:“此处不是安全之地,所以咱们的马车会行的快些,恐怕你坐着不是太舒坦,你暂且忍忍,等出了城安全些,咱们就放慢些速度,到时候就好了。”
原本他打算在京城直接坐船,但赶不上恰好的时候,又怕滞留在京城,会被他兄长发现,索性先用马车离了京城,再做船会稳当安全些。
“好,你前几日不是说,还想让我见个旧友,在哪里见?”温流萤又问。
人在无依无靠又不顺意的时候,就会格外怀念曾经,温流萤也不例外,她想念她爹,更是发了疯似的思念江南,思念江南的一切,只有同她的过去有关的东西,都能叫她期待、叫她喜悦。
谢枕石顿了顿,别有深意的看了车夫一眼,只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会儿出了城就让你见。”
话说到这个地步,温流萤也不催促了,她只是忍不住的想,她还能见到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