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红着眼,边喝酒边哭:“往后我就没这几个哥哥了,他们说不出来谁推的我爹,那就谁都有可能推我爹。”
徐婶子泼辣开朗的人,从此沉默寡言。
她先是咒骂老家的几个儿子,后来连咒骂都不骂了,精气神仿佛一天天地在流失。
徐家良急得不行,程宝珠也帮忙看过,但是没有哪个大夫是能救回真正想死的人。
直到阮邈怀了孕,又生下一个儿子后,徐婶子仿佛才重新活过来。
如今每天就是带孙子,给家良夫妻做饭吃。令人意外的是她和田老师处得非常融洽,因为家中离学校近,她甚至会给田老师送饭。
徐家良从前还会给家中寄钱,从那以后再也没寄过。
就连寄东西回去,也是寄给二嫂。
二嫂是唯一一个没有参与进那天争斗中的人。他爹也是最先被二嫂发现,在别人还在推诿时二嫂叫人把爹送医院。加上徐二哥和徐二嫂形同陌路,几个小孩也不再管。小孩可怜,他便多寄点东西回去。
丧父的阴影,徐家良好似这两年有了儿子后才彻底走出来。
徐川后背冷汗直冒,那段时间每次打电话回家时都得科普一番程宝珠说的:海姆立克急救法。
他爹妈爱吃枣,家里其他人可得好好学学才行。
程宝珠心说你这种口头教导怎么能把人教会?但他不管这些,依然次次说。等暑假老家人来首都后,程宝珠还得教上几遍。
这种八卦其实已经不能算八卦,程宝珠听着心里都噎得慌,这分明就是丑事。
男女那点事儿还能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来说笑,可殃及老人,活生生的生命因此而消失,就再也不能拿来说笑。
老坑村因为这件事,村中整体氛围都低沉不少。
但日子该过还得过,渐渐地,便也把这件事慢慢遗忘了。
后来啊,东家欠了西家的钱,你家占了我家的地。还有这人赚大钱,那人在县城中摆摊买房的事儿越来越多,连亲爹糊涂去世的徐家也过上吃喝玩闹的正常生活。
车子在马路上随着车流行驶,两人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想起这三年来的许多事。
坏事有,好事也多。
老家徐河承包水塘后干得好,他脸上多了许多自信的笑容。
江家几个舅舅和姨也把承包地干的不错,原先是在县里卖菜,经过江玉兰牵桥搭线后又给几个厂送菜。
上个月徐川说准备在老家市里开菜馆后,他们还想给徐川菜馆提供菜。
可惜距离较远,运输费用较大,只能遗憾作罢。
但徐川是真想过,他们老坑村的气候条件好,土壤不错,县城中还有火车经过,高速公路更是不少,这种情况下搞个果蔬种植基地很是不错。
前几年徐队长问过他,村里能干些什么?
徐川的回答还是先搞好承包,有山有水的,又不像破坏环境,他想不出其他办法,只能搞农业。
现在再让他回答,估计还是这样。但化零为整的效果肯定你现在各家各户单干的效果好,这就需要队长自己去统筹琢磨了。
一路想着,车子开到学校。
傍晚的夕阳很美,燕子从夕阳中飞过时,总能吸引放学回家的小孩儿驻足观看。
小孩儿们,总是能注意到生活中随处可见的美。
今天下班有点晚,大闺女儿已经在学校门口等着了。
如今大闺女真成了大闺女,十岁的小孩儿站在你面前,完全想不出她小时候是个什么模样。
胡同里的人都说:好好长大了!
确实长大了,如今都换牙了呢!
“噗嗤——”
程宝珠摇开车窗,突然笑出声。正要下车的徐川赶紧拍拍她,同样忍着笑:“干啥啊,赶紧收回去,闺女看了要生气的。”
换牙就这么好笑吗?
漏风就这么好笑吗?
好笑,是真的好笑!
无良父母强忍笑意,程宝珠紧抿着嘴巴,徐川下车时不停让自己想到别处,控制笑声。
大闺女撅着嘴巴,本想问:怎么这么晚才来接我?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把书包递给徐川,拉着爸爸的手和旁边朋友说声:“再见。”
回到车中,她没精神地坐在后座上。
程宝珠脸色故作平静的开口:“怎么,今天在学校中不高兴啦?”
大闺女立刻委屈,点点头。
“为什么?难道有人欺负你啦?”
“嗯嗯!”闺女儿又点头,想了想,实在憋不住说,“妈,我的牙齿什么时候才能长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