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想着,最后一次,他再折腾,自己绝对立刻就走!
说来也巧,京中剩下的后半程消息终于传到了小县城。
洛棠站在路边,听归家的货郎们打趣着说,圣上醒后,大家都以为安宁侯必死无疑,结果安宁侯严明举证,他后院中的女郎,并非娴妃血脉。
洛棠当即愣在街角,被夏夜的晚风吹凉了半截心肝。
什么,她不是娴妃的女儿?
“六皇子哪肯依呢,他自己都要完蛋了,这不得拖着安宁侯下水?就把从小教养那女郎的老婆子给带了过来,”
“谁知道安宁侯高啊,还攥了不少其他证据,戳着六皇子的心,证明了那女郎是娴妃一个堂妹的私生女,并非是娴妃的女儿!”
“是故,那女子当年也是由顾家的人给送去发卖的,侄女儿长得像姑母,一切都说得通了,反倒是六皇子,为这么个女郎杀了不少人,叫圣上彻底寒了心。”
洛棠拎着药站在路边,只觉得头顶雷声阵阵,似要将她这个西贝货打得现出原形。
“女郎的身份是水落石出,安宁侯也不担责,不过这事儿也没结束,”
从大城镇里打听到京中秘辛的货郎,老神在在地同周围人得意显摆,“光是同那位娴妃娘娘长得相似这一点,就不是什么能善了的事儿了。”
圣上命安宁侯将那女子交出来,安宁侯自是不从,原本都快熄下去的事,因着他这一句不从,叫暮年思妻的天子勃然大怒,借着对方算计摆弄皇嗣的罪名,狠狠打了五十大板,贬为庶人。
“这还是半个月前的事儿了,听说,文人学子在宫外跪了三日求情,也求不回他忤逆圣意。”
“说说,不就为了个女人,这要死要活的,何必呢?”
货郎说完,意外看了眼站在他一旁的小娘子:“哟,这不是替人撰写书信的洛娘子吗,怎得哭成了这样?你替那安宁侯伤心?也是,你们女子最爱为这种情情爱爱的故事感怀了。”
洛棠摸了把眼泪,狠狠瞪了那货郎一眼:“要你管!”
她转身便走,心里想,就是要死要活!要你管!
这一路嚎啕大哭地回去,到了门口,洛棠却止住,狠狠咽了口气,将所有的酸涩都吞入肚腹。
那货郎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她们女子,最爱为这种情情爱爱的故事感怀了,可她才不是那种容易昏头的女子。
与这人在一块的每一日,都是在考验自己的意志与胆量,她从前所图的安稳荣华更是连个边角都摸不到,如今的谢凤池什么都没了,自己更不该同他再有纠葛了。
何况,是他自己说的,她不配得到他的喜爱,那他还自作多情地做这番牺牲给谁看?
定是这些流言在传诵中被艺术加工了,都是骗人的。
只等他再好些,自己就再度躲得远远的,洛棠摸了把泪,咬牙切齿地决定。
可这一想法,在翌日清晨,再度被狠狠动摇。
这些日子因着谢凤池病重,无法将人安置在别处,只好让他睡了自己唯一的一张床。
但洛棠也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贤惠人,她想着,反正两人在一块,除了最后一步,什么亲密事都做了,现如今人也不是什么尊贵的侯爷了,甚至都快残了,她也不担心,便同对方一道睡床好了。
可谁知,安稳了好几日,这日清晨醒来,她却整个人都好似要陷入个温柔怀抱,出不来了。
谢凤池没穿上衣,这是为了他的伤口顾虑,但清晨偎依,还贴着他匀称结实肌理分明的身子,气氛便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洛棠红了脸,还没来及将人推开,忽然听到头顶传来谢凤池轻轻地抽气。
他动了下,似是扯到了伤口。
洛棠赶忙闭上眼,假装还没醒,他的胸膛擦着她的面庞,叫人忍不住耳中轰鸣。
下一秒,有些许凉意的柔软薄唇轻轻贴在她的额头,脸颊,耳尖。
炎夏的燥热充满全身。
这一番动作好似叫谢凤池废了不少力,他珍重吻了她几下后便不再动作,轻轻趴回原来的位置,不一会儿便传来规律绵长的呼吸,好似不想被发现,不想扰乱她。
洛棠颤颤巍巍睁开眼,凝脂般的面庞早已红得像被晚霞拂过。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故作无知般起床,只有离开洗漱的脚步有些匆忙。
本该睡着的男子却闻声悄然抬眸,虽然面色依旧苍白,深邃眼眸中却露出抹意味深长。
若论当骗子,自然是他更技高一筹。
可谢凤池没有得意多久,这日洛棠出门,他还以为对方中午便会回来,一直等到傍晚,院中都没有再响起那串轻巧的脚步。
他面色沉凝,咬着牙走下床,走到外间,才发现桌上摆着一个小布包,里面放了足够他再安然度过一个月的银两。
谢凤池的眸色倏然沉下。
第八十一章
洛棠发现自己被孙允绑到他母亲的别院时, 整个人都是懵的。
“对不起了洛姐姐,连二哥都没能将你吓住来求我,我只能用这个法子了。”
少年人坐在她身前,古旧却被整理清洁的屋子里, 一只惨白的蜡烛幽幽燃着, 叫洛棠猝然想起了她险些被殉葬那晚, 见过的老安宁侯的灵堂。
她猛地回神,呜呜呜地怒骂。
可她的嘴巴被堵着, 手脚被缚,所有的反抗都如同隔靴搔痒。
孙允听着这般呜咽,竟直接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