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千方百计勾引着, 让他叫自己棠棠, 他笑而不答, 如今她身世随时可能被戳破,带来灾祸,他这一声倒字正腔圆……
他又在图谋什么?
自己写了封证词,他当真便不怪自己当日的干脆离去了?
还真有这种好事?
洛棠沉着脸,谢过狗三替她送银钱,又告知孙允今日之事不必挂怀。
她顿了顿,轻声道:“反正,我再过几日便会离开县里。”
“洛姐姐要走?”狗三诧异无比。
洛棠点头,不欲多解释,可孙允却以为是自己家中事务连累了洛棠,当即红了眼连连道歉,洛棠看不得,随口问了下他那个兄长打算如何,孙允思索了下,告知对方,兄长如今还伤在家中,若有动静,他定会来告知洛棠。
洛棠便点了点头。
离开后,狗三不甚乐意地看了眼孙允:“我原来还当你是个读过书的人呢,怎么说话这么没谱?”
孙允看了他一眼,羞赧一笑,却未有应答。
狗三没在意这人的反应,还在叹气:“洛姐姐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她现在一个人出来,就是想靠自己过活的,你哪怕想帮她,也多少注意点言辞,你看看你那话说的,像什么东西啊。”
孙允点头:“是我考虑不周了。”
只是少年人眼中的笑意却不是这般驯服顺从。
夕阳余晖透过窗沿的缝隙落进屋里,江南质朴的屋设上被拂了曾漂亮的霞紫。素白的床帘弯弯垂落两旁,托出了床中央上身□□,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可睫羽却颤动不停的俊美青年。
他似被梦魇着了,瘦削了不少的面庞绷得紧紧,薄唇却有一下没一下地唤着她的小名。
洛棠满脸诧异,还真是他在唤自己。
洛棠将狗三送钱的小布包放到了一旁,轻步走过去。
谢凤池伤得不轻,整个后背全是棍伤,所以洛棠请大夫来诊治过后,给他悉心上了药,又没给他穿衣,而是这么晾着趴伏在床上。
这几天,谢凤池一度烧得洛棠已经他要死了,气急败坏地给他换冷帕,灌药,如今眼见他气息顺畅,洛棠的心也稍稍定下来了些。
“棠棠……”
谢凤池似乎感知到身边来了人,极为努力地想睁开眼,可那眼皮有千斤重,他呼吸重了不少,仍是无法从病痛中脱困。
怕也是疯了魇了,才会叫那个高高在上的谢凤池,如此呼唤她。
洛棠瘪了他一眼,净手后替他重新上药。
“棠什么棠,现在叫,晚了。”
你还当你是什么侯爷吗,你现如今,也和我这本来看不上的小女子差不多了。
洛棠忍着鼻酸,上药时故意用了些力气,立刻感觉到男子的身躯在手下微微颤动了瞬。
洛棠赶忙放轻了力气,做贼心虚似的给他吹了吹。
吹完,她一顿,便有些气不愤。
自己何必还如此小心翼翼?这人现在都这副模样了,她还怕什么怕?
洛棠,你得硬气起来!
于是洛棠继续板着脸给他上药,却听得手下的人迷迷糊糊地呢喃。
“别晚。”
非是不晚,而是别晚,似在央求她一般。
洛棠隐约体察出几分不同,可还没来及反应,谢凤池艰难睁开了眼。
他苍白的脸上沁满细汗,被病痛缠绕久了,醒来后甚至红了眼底,往日里这位矜贵的侯爷有多俊美高洁,如今的模样就有多脆弱可欺。
谢凤池不顾扯到伤口的疼,咬紧牙,难掩惊惶地侧过身看向身前。
直到发现,坐在床榻边的人是洛棠,他才安定下来,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真像魇住了一般。
洛棠的动作顿住了。
“洛娘,我没来晚,对吗?”多日不曾说话,原先那高山清泉般的声音变得十分沙哑,且软弱无力。
问完许久,洛棠都没能反应过来。
她顾不上什么早晚了,只想知道,谢凤池不远千里赶过来,是为了什么?
这一报还一报的戏码,谁是谁错,她究竟还完了谢凤池没有,还是谢凤池欠了她的,洛棠的脑瓜子已经计算不清了,她也不清楚,他们二人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现如今是神志不清,才会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来,等他清醒过来,当真还是这种态度,而非将她重新掳回去,重新惩罚她吗?
见她许久不说话,谢凤池眉头微蹙,没有血色的面庞浮出一抹沉寂晦涩。
随即,他忍不住咳了出来,洛棠眼见,一眼看到他背后有伤口挣开了,鲜血将她干净的被褥染红了。
洛棠当即跳脚:“你快别动了!”
一顿鸡飞狗跳,谢凤池极为艰难地醒了半刻钟,便又昏了过去。
洛棠焦头烂额,没法地趁着天未黑,又悄摸地去了趟医馆给他重新拿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