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凤池看他,忽而笑了一下。
这一笑,叫赵晟彻底慌了神,盯住那根断掉的细金锁转移话题大骂:
“这细金锁可是宫里用的,坚硬无比,平凡铁器根本斩不断,若让本宫知道究竟是何人做的,定不饶恕!”
他这声骂,骂得太欲盖弥彰,不过在场也没人想纠正他。
谢凤池手中捻摩锁链,嘴角纵使挂着淡淡的笑,却越发叫人看不透,也更胆寒。
霍长恩担心谢凤池心中不悦,将先前的交易推翻,只得腆着张臭脸过来劝他。
“莫急,既然劫人的未伤下人,也必然没伤那位洛娘子。”
谢凤池默不作声将那根链子放下,手掌已因握得太用力而被勒出了道血痕。
阴了几日,天终于彻底放晴朗,立春后的艳阳普照田地,让受了一冬苦的江南重新焕发生机。
崔绍拜托了驿馆管事家的娘子给洛棠上药,自己在驿馆大堂坐等片刻,手下们已经在驿馆外收拾行囊了,他拖延了几天,正是为了避开和大皇子一同上路。
因想着洛棠的请求,他还特意同驿馆管事提点,不要与任何人透露他带回了个娘子。
管事敬畏这位年轻有为的大理寺少卿,不无遵从。
以故,从射阳县回来的这几日,崔绍虽隐有不安,但终归无事发生,且今日就要回京,到了京中,有大理寺护卫以及家将在,他也能更安心。
想到这里,崔绍无奈摇头。
他为何要安心,回了京,又不代表他同洛娘能有什么。
片刻后,管事娘子出来,崔绍便进了屋。
洛棠脚上的伤已经结了痂,见他进来,本还赤着足在观察伤口的少女顿时微红了脸,将衣服翻下盖住雪白的足。
崔绍默不作声,挪开目光。
他守礼地问:“再过片刻就要动身了,你可想好了?”
洛棠咬着嘴唇,迟疑地点点头,似乎是惧怕他心有不满,低声道:“回了京,我不会打搅崔大人,我可以在大理寺或者是大人的宅邸里当一个下人,”
“我知自己是奴籍,行事多有不便,我可以隐姓埋名,不出门,也不去人前……”
“对,对了,大人先前助我与玉山书斋联系上,我已经送了一版文稿过去,虽说还有诸多不足,但我定会好好修改重新誊抄,争取赚得稿费,努力养活自己!”
她像即将被抛弃的猫儿,拼了命地展示自己还有用,值得被疼惜,伤心又哀求地凝望她的主人:
“我不会叫崔大人烦恼的,我任凭您的吩咐。”
猫儿粉嫩又柔软的爪子已经搭在他的心口了。
崔绍几乎就要按捺不住,可他始终克制着,告诫自己,如果自己发了疯,和那些畜生又有何异?
谢凤池的事可以再议,先宽慰好洛棠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他不再接话,深吸口气起身:“好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洛棠转涕为笑点点头。
他们俩都心照不宣地不提那个人。
作者有话说:
谢凤池:哪个人?
第四十五章
洛棠的东西很少, 只有被崔绍带到驿馆后,托管事娘子替她买的两身衣裳,和些普通胭脂水粉。
崔绍在女子之上是个粗人,对于吃穿用度考虑得不够细致, 洛棠难免会想起将她精心豢养的谢凤池。
可她也知道, 眼下只才叫崔绍同情怜惜她, 与谢凤池之间的关系全然不同,便不能恃宠而骄。
谢凤池……
洛棠摇了摇头, 希望尽快将这人从脑海中忘掉。
她要回京,唯一想做的,只是借着崔绍的庇护, 慢慢讨回卖身契, 再验明身份,与那人真是半点瓜葛都不想再有。
一是怕他,二是顾忌他截了自己想往上爬的路。
她戴好帷帽, 任由崔绍的小厮将她的行李先搬下去,随后缓缓走出去。
这是她这么些天以来头一次出屋,台阶高耸, 她脚上的伤还未痊愈,每一步都有些酸软, 从二楼往下, 好几次险些直接栽下去。
下人们都在外头等着了,崔绍看着她弱柳扶风的身姿在前头摇摇晃晃,心中升起抹说不清的不忍。
再下一次,洛棠刚扶稳扶手, 只觉得身子一轻, 她低声惊呼, 下意识缠紧了将她抱起来的人。
崔绍透过帷帽的纱幔缝隙,看见了少女惊慌又泛红的脸。
“时间紧急,得罪。”崔绍绷着面容,简洁地遮掩自己的逾越。
洛棠不动声色勾起嘴角,声音却颤颤的:“慢,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