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襟……皱了。
她不合时宜地想到起初压着对方,做的可都是天打雷劈的事!
谢凤池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滴水不漏地露出个体面笑容,收回手,从容地将被扯皱的衣襟理顺了些。
不论先前有多不可告人,如今明面上,他却依旧是个体面恭敬的世子。
随即他又回头与那些婆子们说,刚刚在房中与父亲有些许争执,所以父亲先走了,还请诸位不要再在父亲面前提及今晚的事才好,下人们自然连连应声。
一直等到世子要走,洛棠都不敢抬头与他对视,还是对方走到自己面前,洛棠没有办法,微微颤抖地抬起头看他。
雨水打湿了她一头乌发,衬着被泪染红的眼尾,勾勒出少女浓墨重彩的美貌,直直映入了对方眼帘。
谢凤池眼中一闪而过晦暗,却仍是一副清和模样,嘴角噙着微笑,微微拱手:“便不多叨扰了,小娘保重。”
宛如有什么堵到了喉咙口,洛棠听着对方情真意切的又一句“小娘”,涨红了脸。
她懵懂间察觉到好似有些危险,如同被一只蛰伏的野兽留下了标记。
第三章
安宁侯府谢氏,是实打实的豪门望族。
侯爷谢长昭与圣上自小交好,如今担任的太常寺卿乃九卿之首,统筹着宗庙的各种礼仪典法,可谓是宗室中的宗室。
世子谢凤池更是人中龙凤,学识才情样样拔尖,连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好。
听闻圣上初见他时,他不过十四岁,满腹的经纶叫圣人连连夸赞,直接迎入国子监教导贵人们,次年便与众位学士共同出谋选题,入主春闱。
三四年间,谢凤池风头愈胜其父安宁侯,却似乎只专心于学术,为无数学子心神向之,他更是跃上司业之职,官拜四品,出入内阁,于御前商讨学问出谋划策,是满朝走得最稳,升得最快的宗室子弟。
且侯府正妻已逝多年,未见有新人续弦,又给谢家添了一道清正的雅号,令京中待字闺中的贵女们更无限向往——
没有婆母需要侍奉,如意郎君既富才情又祖传的专一,还能有比这更好的亲事吗!
没有!
这般簪缨世家,洛棠悄悄进了侯府后,很快便察觉到了其中的非同寻常。
那场雨夜后,她忐忑地等了些时日,却没等到下个月侯爷再来,而是等到侯府来了人,将她从城郊别苑接回了京中,侯府。
洛棠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晕晕乎乎。
她那夜的深情演绎,竟是叫侯爷听进心里了!?
她喜不自胜,简单收拾好了行囊,将些平时喜爱的粉黛香露还有话本都带上了,又同平日相处的那两个同为外室的姐妹告了别,忙不溜进了侯府。
不愧是钟鸣鼎食的侯府,侯爷待她不薄,可城郊的别苑说破天也不足侯府十之一二,这里的亭台楼阁水榭长廊,在洛棠眼中无一不透露着金光闪闪的两个大字——有钱!
有印象起,她住的便是十几个人的通铺院子,每夜睡梦间身边人哭得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那时她便想,若能有个单独的屋子该有多好。
等她住进了侯爷给她安置的别苑,梦想便成真了,已觉得如做梦般,确是没想到,竟还有机会,来到更好的地方!
不一会儿便匆匆来了个中年男人,身后带着几个丫鬟婆子。
这些人与别苑里的下人们穿的也不同,说不出个所以,可洛棠一眼便觉得,他们的身份是高过别处下人的,连同此刻抱着行囊呆立的自己,都相形见绌。
洛棠赶忙行了礼,男人面上无甚情绪,介绍了自己是这侯府的官家,姓杜,洛棠便恭顺地叫了句杜管家。
对方身后的丫鬟婆子里却似冒出了些不达心底的轻笑。
她顿了顿,将头垂得低了些。
杜管家恍若未察,将那些个丫头婆子指给了她,带她去了安置的院子。
踏进院子的一瞬间,洛棠便惊呆了——这真是她能住的地方吗?
真好看啊,院子里居然还能有小桥与花树的!
搁在从前,她那个外室姐妹的相好家,这些都是在进了正门的大前院才有的,哪会给放在一方小院中?
树旁流过的小溪穿过小桥,聚积成一汪小池塘,隐约可见得几尾红红金金的锦鲤,穿梭在败了叶子却结了莲蓬的水面下。
也不知侯府水池里结出来的莲蓬子甜不甜?
洛棠还未打量完院子,身后的婆子便迤迤然出声了:“娘子,还请早些沐浴,待会儿还要去见侯爷的。”
洛棠一愣,下意识问:“白日便要沐浴?”
她自认为问得合理,以前侯爷来找她时多是夜里,她沐浴过了也正常,可白天从未让她特意去沐浴的。
那婆子不知想到了哪里,无比鄙夷地睨了她一眼,可终归是侯府的人,不会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只笑得有些发凉。
“侯爷千金之躯,原本旁人求见便是要净面洗手。”
更何况是你这么个货色?
她没说完,洛棠却似乎听到了言下之意,当即呼吸都滞住了。
莫非皇帝老子来见侯爷,都要被要求净面洗手吗?
她委屈地抿紧了嘴唇,已经明白过来,规矩多是假,给她立规矩,让她乖顺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