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奁琳琅

香奁琳琅 第17节(2 / 2)

不胜唏嘘,在舌尖上盘桓的名字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他垂头丧气说没有,“没有别的姑娘。”

仪王脸上浮起了满意的笑,“果然没有吗?没有就好,求而不得的姻缘最是伤人,既然如此就坦然些吧,应娘子出身不错,长得也还算漂亮,就是缺了几分端庄……往后好好调理,应当会稳重起来的。”

翼国公感受到了灭顶般的灾难,惨然望着仪王道:“二哥,应小娘子的口碑……我哪里降得住她!”

仪王正色道:“你是天潢贵胄,不是寻常公子王孙,闺阁之中不管她怎么野,有了闪失是她爹娘管教不当。但出了阁,那就不一样了,李家的人不容出错,出了错须得狠狠受教。你要是调理不好,就托付淑仪娘娘,放在移清阁学上两个月规矩,不稳当也稳当了。”

反正这算一个办法,当命运无法扭转的时候,只好学着享受它。

翼国公无可奈何,垂首嗟叹不已,“天底下的人都这样谋求姻缘,乾坤都乱了套了。”

仪王反过来安慰他,“正因为你是李家子孙,不能不顾及颜面,倘或换了一般门第 ,哪个吃她那一套!”

总之这事情叫人哑巴吃黄连,兄弟两个各怀心事,顺着长街并肩走了一程。

眼下这事,反正已经翻盘无望了,翼国公想起了昨日路过甜水巷看见的情形,转头叫了声二哥,“贺观察怎么上大哥府上闹去了?她女儿的死,难道与大哥有关?”

仪王蹙了下眉,负手踱着步子道:“内衙确实查到大哥头上了,初二那日我和俞白入禁中询问进展,为这事商讨了很久,原想保全大哥的体面,想办法绕开他盘问,但这事不知怎么泄露出来,想必是内衙侦办的人嘴不严,或是受询问的人宣扬出去了。贺观察死了女儿,不免暗里使劲,一旦得知些风吹草动,自然就按捺不住了。”

翼国公的心思还是纯良,他没有想得那么深,只是忙于为大哥担心,“爹爹知道了吗?”

仪王苦笑了下,“闹得满城风雨,爹爹能不知道吗。原本内衙已经将查得的实情回禀上去了,看爹爹的意思,大约是想压下来,但如今火头太大压不住,接下来大哥怕是要受些委屈了。”

翼国公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对朝中的动向也后知后觉,他想不明白向来谨慎的大哥,为什么会和一个宫内人产生瓜葛。

仪王见他满脸不解,倒也很愿意把侦得的结果告诉他,“在咱们兄弟眼里,大哥忠勇正直,是我们大家的表率,但面向阳光,背后必定阴暗,内衙查出他曾逼、奸贺内人,勒令她监视内廷的一举一动,贺内人求告无门,又担心自己的言行牵连家里人,因此一再隐忍。但人嘛,总有孤注一掷的时候,想是真的忍无可忍了,才选在除夕那夜以死相争,这样官家才会重视,内衙才会彻查,她的冤屈才能大白于天下。”

翼国公听得哗然,“这……这也太出乎预料了!贺观察是得知了内情才去郡王府闹的?难怪大哥和大嫂都避而不见。”

仪王道:“大哥也是倔脾气,只求爹爹重审,可如今死无对证,内衙已经查出经纬来了,还要怎么审?其实贺观察登门质问,应当先行安抚,流言在市井中传播太广,爹爹就算有心掩盖,也掩盖不住了。”

“果真……”翼国公喃喃,实在想象不出长兄会做出这种事来,“窥伺御前是大罪,大哥难道不知道吗?”

仪王放眼望向天边流云,无情无绪道:“爹爹有八个儿子,大哥是长子,爹爹向来器重他。也或者是他有孝心吧,爹爹入秋后身体不好,他留意御前是为关心爹爹,只是方法不当,犯了大错而已,也不是不可原谅。”

“不是不可原谅?”翼国公道,“二哥也太心善了,关心爹爹每日请安就是了,用得着让人监视爹爹吗?况且他逼、奸宫人,难道这也是为爹爹好?”

仪王无言以对,确实,这完全是为一己私欲,且办事无脑不似平时作风……但人就是有这么荒唐的时候,素日再沉稳又怎么样,面对权柄时失去了理智,别人不能体会不要紧,官家能体会就行了。

“算了,不谈这个了,听天由命吧。”仪王又冲他笑了笑,“我看你的婚事,不日就要定下来了,定下来也好,男人成了家就长大了,家中有个镇宅的主母,你也好少操些心。”

翼国公凉凉一哂,“这样的婚事有什么可期待,早知如此,上年说合的亲事里随便挑一个,也比娶应宝玥强。”

但人的姻缘就是这么奇妙,你避如蛇蝎,她紧追不舍。

在仪王看来,应宝玥与他还是很般配的,说不出哪里配,反正比易明妆配,就对了。

几日之后,终于传出了翼国公与嘉国公嫡女结亲的消息。

“你说这是命吗?”午盏站在廊庑上,和给花树浇水的烹霜闲谈,“那日翼国公还来求见小娘子,一口一个与应家小娘子没什么呢,结果这么快,竟是定亲了。”

煎雪啧啧,“嘉国公有功勋,日后能帮衬女婿,我觉得人家结亲也是应当,不来惦记我们小娘子,我们小娘子才能找个更好的郎子。”

话音才落,见一个小小的黑影窜过去,错眼就不见了。很快两个小女使跑进来,气喘吁吁四下张望,嘴里嘀咕着:“跑哪儿去了……姐姐看见猫了吗?厨上陆婆子喂的只狸花,偷吃了刚买回来的鲥鱼,打都打不及,一口咬下去,半条进了它的肚子。那可是好不容易买来的时鲜,说好了今日要蒸给小娘子吃的,这下先孝敬了猫,真是气死人了!”

午盏却很庆幸,“吃了就吃了,拿住了它,鱼也回不来。再说鲥鱼刺多,别让小娘子吃了,回头卡了嗓子又受罪。”

这倒是真的,明妆吃鱼,十次总有五次要卡住,然后吞饭喝醋,想尽办法。那小小的鱼刺虽然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扎住了不好过,问题是她还爱吃,身边的人说起她吃鱼,总是提心吊胆,到最后是能不让吃就不让吃,这回被猫抢先,对她们来说实在是好事。

小女使却很懊恼,“一条鱼花了三十文呢,锦娘预备挑了鱼骨给小娘子尝鲜的……”怅然朝北望,惊叫起来,“看,那贼猫上了房顶!”

大家齐齐望过去,那只长相愁眉苦脸的猫,此时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竖起尾巴挑衅式的摇了摇,一个纵身跳到房后去了。

小女使懊恼地跺脚,“下回拿笸箩扣起来,看它还怎么吃。”

另一个连连点头,“笸箩上再压个大秤砣!”

两个人一面抱怨,一面往院外去了。

午盏收回视线,仰头看看无垠的天际,春日静好,一切都是澄净的、崭新的。小娘子忙起来了,忙着筹办她的香水行,今日带着赵嬷嬷和秦管事,查看新赁来的铺面去了。她们这些女使无事可做,趁着天晴翻晒翻晒被褥和书籍,煎雪把那套象牙的十二先生搬出来擦拭保养了一遍,因宗从事1上抽了一根棕丝,在那里懊恼了半天。

正商量,回头要送到审安先生的铺子里看看,忽然听见外面乱哄哄传来喧哗声。商妈妈从房里出来,站在台阶上问怎么了,一个婆子快步跑进来回话,说:“易家又来人了,易老夫人并两个媳妇和两位小娘子都在前厅呢,拿车运来好些东西,全卸在前面的院子里了,妈妈快瞧瞧去吧。”

商妈妈闻言,一口气顶在嗓子眼里,恼恨道:“这老虔婆,又来打什么算盘!”一面吩咐午盏,“让马阿兔往铺子里去一趟,快给小娘子传话。”又打发小女使去两位小娘房里叫人,实在不行了,让两位小娘先顶上。

“贼打不死的顽囚!”商妈妈边走边骂,“老天怎么不劈死她,穷得两眼发花,一心惦记孙女的家产!”

但骂归骂,到了前院还得扮出笑脸来,见了易家那帮人,上前纳了纳福,笑着说:“老太太怎么不先打发人过来知会一声,我们小娘子出门去了,不在家呢。”

易老夫人并不拿这乳媪放在眼里,调开视线道:“不在家也不要紧,先把东西运过来安顿,等般般回来,料也差不多了。”

外面抬箱笼的家仆吆喝着,又运进了五六个,齐氏见他们粗手大脚,气咻咻道:“小心些,里头都是精致东西,别给我弄坏了!”

商妈妈不明白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讪笑道:“想是老太太怕我们小娘子用度不够,特意送些细软过来让她使?其实用不着,我们日子还过得,老太太不必破费,还是运回去吧!”

结果易老夫人四下打量了一番,漠然道:“家下修园子呢,好大的工程,人来人往不得清静,所以阖家先搬到这里来借住一阵子。我还没来得及和般般说,不过既是骨肉至亲,想必不会那么见外,般般是孝顺孩子,难道还能不答应吗。”

“啊?”商妈妈愣住了,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些人能这么不要脸,没办法把小娘子从易园接出去,干脆全家搬过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易家人毫不在意,罗氏笑着说:“往常走动,都是一经而过,没想到细看之下,这园子竟这么大!”

凝妆掖着手往园内张望,指了指东边的月洞门,“那里头是个小院子吧?我就住那里吧!”

罗氏笑着嗔怪,“你这孩子倒是不见外,回头等你妹妹回来,让她分派才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