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万安

太后万安 第75节(1 / 2)

“放心,在贵太妃那儿,有人替你背黑锅。”

“嗯?谁?”

“我。”

林策愣了愣,闷声笑起来,“她怎么会认为是您除掉了康郡王?怀疑我都不该怀疑您。”

“你在贵太妃那儿,到此刻为止,都是清清白白。”

林策笑得手脚发软,“天啊……我就说,康郡王怎么会那么蠢?凭着打听到的一点儿消息就要算计我,却不知道我带的亲信起码强过他的人手百倍,更不晓得我最讨厌被人威胁。他这是随了贵太妃,先帝的老谋深算,是一点儿也没学到。”

“先帝的老谋深算,可能全被外人学去了。”裴行昭捏开一个小核桃,把一点碎渣弹到林策身上,“虽说不是有心的,到底是坑了我一回。”

林策则是身心舒泰,把盛着樱桃的碧色荷叶盘端到自己跟前,津津有味地享用,“嗳,樱桃也特别特别好吃呢。您怎么不爱吃水果?多亏啊。”

裴行昭笑开来,“你个吃货。滚的时候带上一小筐樱桃。”

“回头我送您一些好颜料,真的特别好,这是我爹交代过的,才想起来。”

“行啊,回头画一幅你的工笔肖像,送到你爹手里,他也就放心了。”

“诶呀,别把他乐疯了才好。”林策一副很担心的样子。

裴行昭忍俊不禁,盘亘在心头的火气消散了许多。

“还有个事儿,您听了应该也会高兴。”林策道,“从昨日起,人们谈论起康郡王的案子,口风就变了。起初宗亲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送命的就是自己,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有人却说,康郡王那是自作孽,打量那些跟过权贵的小倌都是省油的灯么?说不定是他那么招摇地招揽了好几个新人,还在什刹海的水面上寻欢作乐,惹得哪个跟过他的人妒恨难消,便□□了。还说,在江湖,康郡王这种癖好的人不值钱,最多三五千两,还是冲着他的身份。”

裴行昭的确挺高兴的,“这是谁说的?”虽说是歪理,但不懂江湖行情的人是大多数,官场里懂的人也不便反驳。

“这回连楚王、燕王都是闻讯之后帮忙敲边鼓,那个一本正经胡说的人,我做梦都没想到。”

“是谁?再卖关子就没收这盘樱桃。”

“那可不成,”林策左手忙着落子,右手忙着护住樱桃,“是我们的杨郡主。”

“杨攸?”裴行昭微微睁大眼睛,着实意外了。

“我来宫里之前,特地去问过楚王。”林策道,“最先杨郡主是跟在府里做客的几位夫人闲话家常时说的,随后去一间酒楼,在大堂恰好遇见过几个熟人,念叨起这事儿,便又说了一遍。她哪儿像是会说谎造谣的,搁谁听了能不往心里去?”

“这倒是。”

“到酒楼怎么就恰好遇见了熟人?”林策偏了偏头,“这下好了,大堂里食客鱼龙混杂,也就散播到民间了。这位小郡主,有一手啊。楚王、燕王助阵,我再提醒一下大家,康郡王的胞妹可是敛财不手软、捐银子最抠门儿的安平公主,过不了两日,风向就完全变了。”

裴行昭一笑,心里暖暖的。民间有沈居墨转移百姓的注意力,加上身边这几个造出的声势,再不需担心什么。杨攸为自己着想,不声不响地出力,感觉还是很好的。

想到杨攸,裴行昭便不免想到了廖云奇的事。他是拉家带口地往京城里来,加上自己就有伤病,赶路的速度便如蜗牛一般,据锦衣卫说,还得需要十天左右进京。

杨攸这个发小,与她情义深厚该是做不得假的,但真正面目就是杨攸所看到的那样么?

廖云奇在养伤期间,应该更警觉才是,且也不至于被人毫无破绽的得手,却被徐兴南生擒了,成为了要挟杨攸的把柄。

廖家对外没有声张,也算是常理,但自事发到杨攸赶去之时,日子不短了,廖家也没能发现事情与徐兴南有关,瞒外人的工夫倒是一流,别说寻常人了,就算是锦衣卫也没发现廖云奇不见了。

固然是廖云奇只挂着个闲职在家养伤的缘故,锦衣卫不大上心了,可那么多天没发现异常,正常么?

地方上的锦衣卫,兴许不如在京的精锐压力更大,但也不至于大意到这个份儿上,裴行昭又不是没在地方上待过。

杨攸必定意识到了这些,但是不便对任何人说。不到可以做出结论的关头,谁愿意质疑与自己有过命之交的人。那也需要莫大的勇气,形同亲手往自己心头捅一刀子。

如果廖云奇可疑,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思忖间,慈宁宫有内侍来传话,替太皇太后问太后,能否去见一见贵太妃。

裴行昭说只管去见。

太皇太后原本是念着贵太妃正在经历丧子之痛,想和她商量一下做法事的事,结果宫人却发现那边不对劲,到寿康宫打听,被阿妩撞见了,也没恼,说了说经过。

太皇太后这才知晓侄女干的匪夷所思的事,起初真是想撒手不管了。可是,姑侄两个在宫里相伴那么多年,如今就是再瞧不上,积累的情分也是难以磨灭的,做不到不闻不问。

太皇太后乘着肩舆,去了贵太妃宫里。

贵太妃已经被那八个宫人收拾得不敢再出言诅咒太后了,蓬头散发地窝在寝殿的床上,一时哭泣,一时咬牙切齿。

太皇太后转过屏风,看着她浮肿的面颊,几近狰狞的表情,叹了口气。

贵太妃循声望过去,看到姑母,全没了往日的恭敬,嘲弄地问道:“您是不是帮那个活土匪来教训我的?觉得我还不够惨?有没有带白绫鸩酒?”

太皇太后扶着内侍的手,走到床榻近前,细细端详片刻,压下了再次叹气的冲动,“你根本不知道太后是怎样的人,她要是想除掉你儿子,让你儿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都是轻而易举的,哪里需要闹成需要人查证的案子。”

贵太妃只是冷笑。

“你怎么就不想想晋阳、康王妃,怎么就不想想自尽的姚太傅、崔家老太爷?还有她的祖母、母亲、胞弟如今的处境。”太皇太后语重心长地道,“那些人死的死,要不就是生不如死,你待在这宫里,就不能腾出点儿时间琢磨琢磨?”

贵太妃的双眼总算恢复了一点清明之色。

太皇太后见她听进去了,便缓和了语气,遣了宫人,坐到床上,“我活了一把年纪,如果不是因为那些血淋淋的事情,怎么可能完全折服于一个年近十八岁的女孩子?不论皇室中人,还是外面在朝堂、家族呼风唤雨过的人,她裴行昭怵过谁?一两个月,直接间接死在她手里的人多了去了,朝臣生事的情形也不少见,她输过么?”

贵太妃随着姑母的言语,想起了那一场场发生在京城的腥风血雨,那一个个她亲耳听闻的人的惨状。居然都是裴行昭做的?她看牢对方。

太皇太后进一步推心置腹,道:“晋阳、姚太傅才是值得裴行昭忌惮的人,你儿子的城府、分量比得上他们?即便是楚王妃,分量也不轻啊,她的夫君可是楚王,到了是怎样的?保不住发妻,却很快为裴行昭忙前忙后,只怕出的力少一分似的。

“楚王生母没你位分高,却早早成了亲王,难道不比你儿子有手段?那样的人,都成了裴行昭的拥趸,畏惧到了骨子里是一定的,但裴行昭深谙驭人之道也是事实。

“你当先帝夸她是奇才,真的随口一说的褒奖?他是动辄夸谁的性子?只是寻常人,他怎么敢把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人家?”

“您的意思是,我儿子根本不值得裴行昭出手?”这一点其实该是让人觉得愤怒的,但此刻的贵太妃是疑惑更重,“真的么?可不是她还能是谁?谁办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