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廖文哲抽空来了程府一趟,送来了几箱书和怡君常用的文具。
程询和他叙谈一阵子,送他离开后,回到房里,和怡君亲自动手收拾小书房。
那么多书,分别归类,再小心地拂去灰尘,安置到书架上。
书架、书柜很大,但不是特别高。他一扬手,就能触到最上方的一格。
一起忙碌这些琐事,怡君兴致勃勃的,要放到书架上方的那些书,她只能把书递给他,帮不了别的。
都摆好之后,怡君后退几步,侧头看了一会儿,笑了。
随后,两个人又把文房四宝、颜料分别安置到她的书桌、画案上。
昨日程夫人让程询挑选几幅画,他没手软,选的都是自己喜欢的,惹得母亲笑了一阵子,说你这是假公济私。今日他取出来,让怡君存放起来。
忙完这些,时辰已不早了,两个人匆匆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去正房的时候,程询说:“我得跟二舅去大舅那边一趟,过些日子,他们就要走了。二弟应该会在学堂那边用饭,你陪着娘用饭。”
“好。”
程询到了正房,跟程夫人交代完去向,当即出门。
“只我们两个,更好。”程夫人笑道,“吃完饭歇一歇,下午一起做几样点心。”
怡君笑着说好,传饭之后,帮着红翡摆饭。
程夫人笑吟吟地看着怡君。此刻,怡君穿着一袭海棠衫裙,绣着淡绿色牡丹,上衫收腰,喇叭袖,裙子衣料轻软,随着她的缓步走动,时时旋起轻轻的艳色涟漪。腰细,腿长,看起来要比实际身高高一些。
在平时,怡君该是喜欢穿得素净些,与气质相符。其实,穿这样鲜亮的颜色更好看,与容貌相得益彰。
坐到一起用饭的时候,程夫人先道:“家里不兴食不言的规矩,你在娘家是怎样的?”
“也是这样。”怡君笑说,“大多是边用饭边说笑。”
“这就好。”程夫人见她带着嵌宝石金簪金钗,耳朵上却是空空的,不由问道,“不喜戴耳坠子?”
“不是。”怡君笑着解释,“临来的时候,没找到合适的——有两幅戴着有些沉。东西都还没安排妥当,下午再好好儿收拾。”
程夫人侧头打量一下,对红翡说:“我有一幅祖母绿耳坠,大小正合适,你等会儿去找出来。”若耳坠也跟衣服同个色系,便不大好了,看久了焦的慌,一点点绿色衬着红,用好了便是点睛之笔。
“娘,不好吧?”
“奴婢这就去。”
怡君与红翡同时出声,前者不安,后者在笑。
程夫人笑道:“给你什么就收着。我一直没福气生个女儿,特别羡慕儿女双全的人,瞧着她们变着法儿的打扮女儿,总是羡慕得紧。眼下好了。”
“谢谢娘。”长辈赐,不可辞,怡君也就不再说什么,亲手给婆婆盛饭,把筷子递过去。
席间,程夫人说起林姨娘:“她这几日有些不舒坦,我怕她过了病气给你们,就让她好生将养着,好利落之后,再让她出房门走动。”其实是她懒得再给林姨娘颜面,这档口,不想看到那个人。
怡君点点头,“听下人说了,也就一直没跟您提她。”
红翡取来宝石坠子,笑意收敛,对婆媳两个道:“刚刚奴婢听说,黎王府的太妃身子不大舒坦,请了太医过去。”
“是么?”程夫人目光微凝,随后道,“记得告诉大少爷。等会儿备好帖子,送到黎王府。看看太妃有没有力气应承去探病的人,要是行,我明日和大少奶奶过去一趟。”
红翡称是。
程夫人以眼神询问怡君。
怡君立刻说,“要是太妃同意,自然要陪您去。”成亲只是前三日忙碌,随后当然是照常过日子。
程夫人笑一笑,“太妃这两年身子骨不大好。以前没怎么来往,眼下王爷得空就来,我们自然要好生走动着。”
怡君点头,心里清楚,婆婆这样,是为了程询。
饭后,怡君服侍着程夫人小憩,回到房里,并不觉得乏,找出一本书,坐在窗前凝神阅读。
待到未时,怡君知道婆婆醒了,便按照说好的过去,一起到小厨房里做饭前用的点心。
程夫人做了豌豆黄、荷花酥和蜜供,怡君则做了芸豆卷、枣泥糕、核桃酪。
“头一回来,先做这几样就行。”程夫人说,“回头问问修衡,再来就只做他喜欢吃的。”说完,拿起一块松松软软的枣泥糕送到嘴里,笑得眯了眯眼睛,“好吃,甜丝丝的,还这样松软。”
怡君则看着婆婆做的豌豆黄,“我想吃这个,瞧着就很好吃呢。”
程夫人笑出声来,拿一块递给她,“大抵是没你做的好吃,将就着吧。”
怡君吃了一口,笑得跟小孩子似的,“哪有,好吃,特别好吃。”
说笑间,自鸣钟的声音隐隐传来,申时了。
程询回到家中,先回了静香园。
怡君帮忙给他打水、递帕子。他洗完脸,有一会儿若有所思。怡君问:“有事?”
“刚听说黎王府太妃事儿。”程询说,“明日我们陪娘过去探病。”
“好。”
程询换了身衣服,携怡君一起去正房。其实,他是在回想,黎王府、徐府和唐府未来要发生的离别之苦。
那样的人世常态,那般的别离之苦,他无力改变。明知如此,仍不免不甘、恼火。
走上通往正房的抄手游廊,一把软软的、甜美的小声音传来:“程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