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香

第50节(2 / 2)

他语声落地,朱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英国公则睨了顾景年一眼,顾景年察觉到,心虚地后退小半步。

“得了,关乎我们两家的事,我们静待下文便是。”英国公道,“你们应该还有别的事要处理,我们两家听来无益,若有需要出面作证的,只管命人去传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

长兴侯道:“对对对,我们就不在这儿碍事了。”

从始至终,都把姿态放到了最低,听凭处置,一丝狡辩的意思都没有。这固然是因为了解自家孩子的秉性,也多多少少是出于敢于承担过错的态度。

别人还能有什么话说,自是笑着礼送两家出门,请他们去别处等候消息。

接下来要处理的,是凌婉儿的事情。她由两名婆子架进门来,破损的衣饰、散乱的发髻都无法整理。生平第一次,她这样狼狈地出现在人前。

周夫人一看到她,便嫌恶不已。

凌大太太则当即红了眼眶,泪水悬然欲落。女儿有过错是一定的,但那些人对她墙倒众人推,也是一定的。

他们是不是想活活逼死她的女儿?

周国公喝了一口茶,缓声道:“今日这件事,说犬子欺负令千金也成,说令千金引诱犬子行差踏错也成,只看凌家是何态度。周家不是敢做不敢当的门第,但要分什么事、什么人。这种女子,想让我周家明媒正娶,绝不可能。”

周夫人无声地点头。

凌大老爷和凌大太太听了愤然,却是一言不发。随后,不论周家夫妇说什么,他们都沉默以对。

周国公和周夫人气结。

程询却会过意来,问:“凌大老爷是不是在等谁过来?”

凌大老爷眉梢微微一动。

程询又道:“您给个准话,也省得国公爷白费半晌口舌。”

周国公冷笑一声,看住凌大老爷,“凭你凌家搬来怎样的救兵,我都是这个态度!再有,你们最好把我方才的言语记在心里,我可不耐烦再跟别人啰嗦一遍。把我惹急了,那就带着你们的好女儿去面圣,让皇上看看,大家闺秀该不该做出那些下作的事!”

凌大老爷终于忍不住了,抬眼瞪着周国公,“你又何苦咄咄逼人至此?你要是豁得出去,我凌家奉陪!倒要看看,你们周家能在圣上面前讨到什么便宜,卷入其中的几家又能落到什么好处!”

他这话是对周国公说的,也是在警告程询:事情真闹大的话,对程家未来的亲家也没什么好处,却没想到,他遇上的是周国公——

周国公立时站起身来,声音猛然拔高:“那就去面圣!我是落不到什么好处,但若不把你那个下作的女儿整治得以死谢罪,我日后就随你的姓!”

程询敛目喝茶。

黎兆先掐了掐眉心。

舒明达轻咳一声,端起茶盏。

——都在掩饰着到了眼底的笑意。混横不说理的人,他们见过的不少,而周国公这样的,尚数首次,真是开了眼界。

周国公的脾气还没完,沉声吩咐下人:“唤人去门外守着,此刻起,周府除了派人去请的宾客,只容人出不容人进,除非圣上召见,今日我谁的情面都不给!”

下人高声称是而去。

周国犹不解恨,怒声道:“自家的孩子不知检点,上蹿下跳地出歹毒主意,要害得别人名节受损低头出嫁——那是人办的事儿?那是怎么样龌龊的人教出来的下作胚子?到这地步了,你们不知低头认错,还想推脱过错——你凌家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有程、黎、舒三位在场,我早就连你们两个一并乱棍打出去了!告诉你,就这种玩意儿,给我儿子做通房都不配!脏!心肠太脏!……”

话实在是太难听。

可就算这样难听,凌大老爷和凌大太太都没敢反驳:周国公不管不顾地表态、安排之后,他们已经知道,今日这道坎儿,除非低头,否则是迈不过去了。

程询、黎兆先、舒明达看出端倪,适时起身,找了个由头,避了出去。

罪魁祸首是如何都得不着好了,他们不需要看这种当下热闹实则叫人齿冷的戏,等个最终结果即可。

徐家来的是徐夫人,徐老爷这几年一直大病小病不断,每况愈下,强撑着没跟朝廷请病假而已。

廖家来的是廖大老爷和廖文哲——父子二人最先得到消息,没告诉任何府里的人,当即相形来到周府。

见到长兴侯夫妇、英国公夫妇,他们才知道至亲险些在周府出怎样的岔子,一时间气愤难言。

朱鸿与顾景年已经缓过神来,只交换了几个眼色,便达成一致的态度——

二人联袂跪倒在徐夫人、廖大老爷跟前,朱鸿道:“我们是无意间被凌婉儿利用了。今日多喝了酒,又被她的花言巧语蒙蔽,不知怎的,就起了妄念。我们那时真的神志不清了,不知道她给我们下了什么药,清醒过来的时候,根本不记得遇到过谁、做过什么。”

顾景年频频点头,“正是如此。我们的确有错,但真的是年少无知,没料到她居然那么歹毒。”

他们的默契不言自明:凌婉儿已经成为他们的祸根、麻烦,又是自身难保,不妨就如先前说过的那样,把她弄死。

两个人跪地认错之后,长兴侯夫妇、英国公夫妇又相继深深施礼致歉,允诺两家开出什么条件都行。

徐夫人与廖大老爷斟酌半晌,走到别处低声交谈一阵,达成一致的态度。

“您说吧。”徐夫人让廖大老爷出面表态。

廖大老爷颔首,随即正色对长兴侯与英国公道:“我们希望你们做的,是忘记这件事,日后绝口不提。额外的条件,我们没有。只一节,你们得留下关于这件事的字据,来日这事情万一传扬出去,损了我们两家女儿的名声,我们找谁说理去?总得有个为女儿证明清白的凭据。”

“这是自然。”长兴侯与英国公异口同声,“我们照办。”这是必要的善后手段,要做到其实不易,但是有什么法子?谁叫他们就是那种欠了儿子债的老子?

对于周府这个待客不周的门第,徐家、廖家也是这种态度,只有这一个要求。

周国公当然也欣然应允,随着长兴侯、英国公立下两份写着今日之事经过的字据,签字画押,分别交给徐夫人与廖大老爷。

徐夫人与廖大老爷再无二话,命下人寻来各自的女儿,当即带着孩子离开。

英国公问舒明达:“这样的话,年节之后,让犬子去府上找您可好?——当下是不行了,回府之后,我得好生收拾他,十天半个月的,定是起不得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