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之后她讲给树满坡听,树满坡又给她普及了因地制宜的知识,她也是在今天才知道,并不是树种的越多越好,如果一个地方树木太过密集和繁茂,那么那里的土质就会加剧消耗。就怕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为参与,土壤适应不了或是内循环的时间过短,就会先一步崩溃。
“苏愉,你回去了写个论文出来,就是不同树种的需水量,同样的自然环境,不同的树种在相同的年限里正常生长的情况。”顾老师立马派任务,这是一个新的论点,如果能试验出结果也能让植树人少走弯路,现在不止沙漠里植被环境恶劣,黄土高原那边也在恶化。如果苏愉的想法正确,那对这种脆弱的生态坏境而言,种错树反而会加剧恶化的速度,还浪费资金跟人力。
“好,我也有这个想法。”苏愉应下。
另一个被窝里的人沉默了一会,许洁感觉脚被碰了,挪走又被碰碰,她这才明白另一头的人是故意的。
“林姐,你蹬我干啥?”她抬头问。
“啊?没干啥,我想翻个身。”林小芳翻了个身,睁眼瞅着苏愉想了好一会儿,她说:“苏姐,你要是需要帮忙就喊我,我懂得少,跟你后面我也学学。”苏愉已经投了一片论文,据说已经在准备刊登见报了,而她连个边都没摸到。
“行啊,不过这时间挺长,搞不好我们毕业了这实验还出不了结果。”
林小芳沉默,勉强笑笑,说:“能学一点是一点。”
另一头的顾老师全程听着没插嘴,她瞥了眼闭眼睡觉的许洁,真是心大的妞。
第二天,苏愉主动找彭立,把她昨晚的话又重述了一遍。
彭立没觉得她的话刺耳,苏愉说的基本上是事实,忙活了五六年的成果一朝没了生机,他遭到的议论不少。但跟残酷的事实相比,他更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解决,他们这帮子人好不容易种活的小草不会再枯死吧?
苏愉把树满坡讲诉的办法说给彭立和他的同事听:“彭老师,我呢,对于沙漠植树种草也是个门外汉,我说说你们听听,如果觉得合理你们再去实践。”她先说免责申明,免得待会挨杠。
彭立想到昨天老五讽刺小年轻没见识的事,他皱眉瞟了眼竖着耳朵的其他人,对苏愉说:“老妹你只管放心地说,我们心里有一杆秤,不是闻到香味就乱窜的野人。”
“我的意思就是沙漠里少种高乔木树,乔木树根系发达,需水量也大,对我们缺水的沙漠来说,乔木的破坏力强。多种灌木和草,沙漠风力也大,乔木树还不如低矮的灌木抗风。但种草也不要太密,我们植树种草是为了改造环境,环境好了,生态恢复,自然就有小草冒头和动物出现,草密了,生态恢复后又会加剧土壤压力。”
这是闻所未闻的新思路,树死后他们自是不敢再贸然种树,不敢是不敢,但心里却是不甘心,现在有人告诉他,沙漠里不适合先种树,他的心里压力小了不少。来沙漠的时候只凭一腔热情,哪会考虑跟环境相适应。
“我明白了,我们的顺序搞反了,先养土奠基后发展环境。”彭立吁了口气,问对面面容平和的女人:“苏老师,有没有考虑来我们这边工作?生活环境是苦,但工资不少,而且麻烦事也少,我们这边风景也好,朝阳和晚霞映在金灿灿的沙砾上,特别亮眼。“
苏愉笑了一下,“彭老师,我还是个学生,不敢担老师的美名,我还没毕业呢。”
“喊啥彭老师,就喊彭大哥,老五,把我们这边的联系地址和邮编啥的都写清楚给苏妹子拿来,妹子,你把你的地址也留一个,等你们回去了,我们有事也好再共同探讨,我们这边有进展了也给你通个气。”
苏愉也有这个意思,她看了眼外面等她的小远,两个儿子还有二丫,三个人都太过依赖她了,被人需要的感觉非常不赖,但大家都是要独立生活的,他们需要独立,精神上的独立。
西北沙漠的植被环境恶劣,在后世一直就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她又有树满坡这个金手指在,在她有生之年,能加速扩展沙漠绿洲的面积,是一件值得炫耀一辈子的事。
两个原因叠加在一起,她也有意愿在毕业后来西北发展。她把她的联系地址给彭立,为防他说场面话,而且她也想在这一两年对这边更了解,于是给自己加砝码:“彭大哥,我没上大学前就在果园工作六七年,更是在我的老家种了上千棵树,对判断树的生长情况挺有经验,但凡经我手种下的树,九成都能存活。你们这边要是遇到之前的情况可以写信或是发电报给我,我能有八成的把握找出植被是出现了哪方面的毛病。”
这话说的就有点大了,包括彭立在内的其他人都侧目看向她,“这是真的,我的老师同学都能证明,而且我说的情况都真实存在,我种的树都有大腿粗了,你们可以联系我那边的镇政府,他们了解情况,树的所有权我也都捐献给了国家。”苏愉含笑,正视他们的打量。
“你家是哪儿的,h省的?”
“对,你听说过?”苏愉看向大胡子。
“我记得七五年还是七六年,h省的一个县有人联系我,说他们那里有个擅长种树的人,十种九活那种,那时候我们正是想挽救树的时候,我就把地址给了那个政府里的人,后来又来电报说人不在家,出门了,是你吗?”
“应该是我,是我们县长的秘书,他去我家的时候我跟我爱人去南方了,但我不知道他找我什么事,后来就没消息了。”
可不巧了嘛,兜兜转转了几年,还是遇上了,彭立欣喜道:“你跟西北有缘分,当年阴差阳错的错过了,现在自己走到沙漠里来了,苏妹子,毕业后过来啊,你是大学生,通过政府分配到这边,是有职位的,你又有本事,来这边三五年就能升职。”
小远看看天空又瞅向屋内,他妈已经跟人说话一两个小时了,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第108章 108 事发
宁津到家发现家里好像是没人回来住似的, 他先去苏愉的学校,到小远的宿舍问才知道母子两个去西北了,之后他搭车去找平安, 看他有没有跟着一起跑走。
“爸你来了?我还打算明天回去的, 我妈说你月底会过来。”平安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住。
“今天没课了?”宁津头探出窗户, 看楼下进出的小伙子,学校跟外面的差异太大了,导致他从精神奕奕的小伙子身边路过时会觉得苍老, 感觉背都挺不直。
“没了,明天只有下午有课, 走,是直接回去还是我带你在学校转转?”
“在学校看看。”他搓把脸, 问儿子:“我是不是老了很多?”
是潦草了许多,看着精神有点差, 平安手肘支在墙上, 由上打量到下, 打趣说:“不老,换上我妈给你买的衣服, 走出去就是我大哥。”
“混小子。”他笑骂了一句,跟儿子下楼, 出宿舍楼的时候活动了下肩甲,挺直了腰背才往出走。
“前面就是法学教学楼, 二丫平时就在那里上课。”平安指给老爹看。
宁津点头,他记得,他在两所学校进出过不少次,都还记得,让儿子陪着转转是因为没人陪着的时候他总觉得格格不入, 感觉有人在背后议论他一样,不太自在。
“二丫家里出事了,她爸跟二宝被抓了,工作也没了。”他想起来时隔壁闹哄哄的情况皱了下眉,说:“大丫还找我,让我给二丫说。”
这事平安有所耳闻,两个院隔的不太远,又是涉及高考这种关乎切身利益的事,不少人都在讨论,“二丫应该知道,是高考的事,她爸跟二宝想卖她的录取通知书。”
男人愣了下,随即骂道:“眼皮子浅的玩意儿,人家家里出大学生了恨不得摆三天流水席庆祝,他是钻钱眼里了,竟然要卖录取通知书?”
平安皱眉,懒得谈及那一家恶心人的东西,问:“那我们去找二丫?”
“算了,她应该也知道情况。”那一家子浑水谁踏进去都要搅一腿泥,他怕到时候二丫求他再把大丫给偷出来,大丫跟二丫不一样,大丫来了户籍都没法解决,到时候都没法子,人他带来的他能丢开手?
而实际情况比外人猜想的更快,这不是个复杂的案子,参与的人不少,但多是混混,上面的人发话了,县里的警察直接入驻了平丘镇,抓了从二宝嘴里供出来的小团伙,拔出萝卜带出泥,从踩点的到联络的、买家卖家,这一条绳上的蚂蚱都给抓进监狱里了。
二丫作为报案人和受害人,她要回去指认和做笔录。在宁津发车往东北来的时候,二丫也踏上了回乡的火车。
去警察局做笔录很简单,窃取她的录取通知书没成功,事件曲折少,她站在警察局的大厅里看被通知来的受害人。有个女人撅着肚子,瘫坐在地上流泪,扶都扶不起来。这是77年高考那年被窃取通知书的,而取代她的村支书的女儿已经大四了,而她却被留在了村里,还嫁给了村支书的侄子。
“流血了!”二丫出神地盯着她,第一时间发现她腿间流出来的血,忙喊警察:“她流血了,是不是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