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五岁开蒙,七岁起,跟着一位女先生学诗书礼仪。女先生姓穆。
“奴婢见过穆先生,是生得很标致的女子。
“太太八、九岁的时候,给穆先生拜年的时候,得知先生还有个比她小三四岁的女儿阿锦。
“太太与先生特别投缘,在家中没有姐妹,又见先生境遇有些拮据,便央着长辈把母女两个接到了陈府住下。
“那几年间,太太把阿锦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似的。
“但是,到了她十三岁那年,穆先生和阿锦忽然离开了陈府,不知所踪。
“太太心急如焚,老爷夫人也曾派人去找,但是,连续两日都没找到。
“随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太太好像得知了什么消息,跑去和长辈商量事情,却与长辈起了争执。
“那天之后,她在闺房里闷了一个多月。穆先生和阿锦的事情,便这样不了了之。慢慢的,下人们也就淡忘了。
“再往后,她的性情变得十分孤僻,却开始频频参加宴请。这样的情形多了,不知怎的,竟与董夫人搭上了话,随后,便是定亲、退亲的事。”
蒋徽陷入沉思。
如果穆氏、阿锦的消失是导致陈嫣性情大变的开端,那么,母女两个是否与董家有牵扯?
有牵扯的话,也不会是男女之事引发,这方面,董志和一向很有分寸,不会惹风流账,身边的女子不管好坏,都是董老夫人安排的。
消失的母女两个,又去了哪里?甚至于,还在人世么?
地锦等蒋徽望向自己的时候才道:“奴婢所知的算是蹊跷的事情,就是这些。不信,您可以找陈家的老人儿核实。再多的,奴婢真的不知道。”
蒋徽颔首一笑,“姑且信你。还有一事,你平心而论,曾镜品行如何?”
先前着意了解过,曾镜在官场上,耿直勤勉,不为此,也不能到官职虽低却举足轻重的六科行走。
地锦思索片刻,道:“在奴婢看来,是性情忠厚、待人宽和的人。”语毕,不知何故,神色黯淡几分。
蒋徽又问:“那么,他是病故,还是横死?”
地锦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缓缓地垂下了头。
蒋徽吩咐郭妈妈,“派人送她回家。”继而把刘全唤到面前,“知会友仁、友松,把陈嫣密室里那些东西取回来。当下不能把机关复原的话,便将书柜拆掉。”陈嫣还没找到修复机关的能工巧匠。
刘全称是后道:“小的想多嘴问一句,您这是——”
“我要的,是袁琛夫妇写给陈嫣的信件。”蒋徽笑盈盈的,“手里有凭据,才能让袁琛到官府,状告陈嫣谋杀亲夫。”
刘全会意,笑开来。
陈嫣弄出的账很多、很乱,不妨一笔一笔清算。
欠她债的人,她并不一定追债;把她和董飞卿的生死当儿戏的人,绝对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宽恕,拿吃亏当福,是神佛才能有的修为,她只是红尘之中一俗人。
被告发罪行的人,当然很煎熬,做首告的人,滋味也好不到哪儿去。公堂上那个架势、气氛,一般人经过第一次,这辈子都不会想有第二次。
这案子查起来,势必要开馆验尸,反复讯问人证、寻找物证。不难想见,所需时日短不了——这段时间,足够她和董飞卿理清楚陈嫣与董府的纠葛。
而且用不了多久,董家便会跟着乱起来,陷入风雨飘摇——陈嫣绝对会趁机拉董夫人下水。
相较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
那一家人,心安理得或冷漠不仁地膈应董飞卿的日子,该结束了。
第60章 情浓(2)
陈嫣过来时, 天色已经很晚, 风里有了些许凉爽之意。
郭妈妈应蒋徽吩咐, 径自请她到后罩房, 与袁琛夫妇相见。
上次与蒋徽叙谈之后,陈嫣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是明白, 自己往后再不用筹谋何事,没必要了,有必要也不会被允许。
趋近后罩房,陈嫣留意到空气中有淡淡的香气, 很好闻。
夜风不大不小,每间房的窗户都大开着,饶是如此, 也没将香气吹散于无形,大抵是白日做了香露香料之类的东西吧?
蒋徽倒真是有闲情。
陈嫣随着郭妈妈走进一间房。虽然是仆人的住房外间, 但是收拾得纤尘不染, 家什样样俱全。
秦桦看到陈嫣,不自主地站起身来, 神色特别复杂, 怨怼、恼怒、无助交织。
袁琛端坐不动,望着近前的明灯出神。
陈嫣悠然一笑,“许久未见,一向可好?”
秦桦嘴角翕翕。
陈嫣款步走到一把椅子前, 仪态优雅地落座。
“你……”秦桦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 “你害得我们好苦……”语毕, 眼泪簌簌地掉落。
郭妈妈给陈嫣奉上一份茶点,退到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