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书、怡墨亦是满脸困惑。
管事妈妈的困惑, 不比别人少一分,很明显,她自己也觉得很荒谬, “我家大公子让奴婢问问夫人, 是否听得懂。”
徐幼微啜了一口茶, 和声问道:“是否听得懂, 又如何?”
管事妈妈又一次看向侍书怡墨。
徐幼微予以安抚的一笑, “这是我的亲信, 有话不妨直说。”
管事妈妈放下心来,道:“不论夫人是否听得懂,有些事, 该早做打算。”
“譬如——”
“有一些事, 关乎朝堂、百姓。”
徐幼微笑了笑,“我是否听得懂,并不重要。只要是有益的事,我很愿意促成。”
“那么,夫人能否拨冗,见一见我家公子?我家夫人命人送来了两广地界一些土特产,让公子当面交给您。”
徐幼微想了想, “明日午后吧。”
管事妈妈长长地透了一口气,即刻行礼道辞。
徐幼微示意侍书打赏。
待人之后,侍书、怡墨齐齐茫然地看着她,“四夫人, 那位妈妈,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徐幼微还是第一次看到她们两个长时间一头雾水,忍不住笑了,“我在闺中时,与康公子相识。他与我打了些哑谜。你们什么都没听到。”
侍书怡墨点了点头。本就是什么都没听到,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但是连在一起,就如天书一般。
徐幼微回到寝室小憩,利用这段时间,消化掉心头的惊讶:康清辉居然与她一样。实在是匪夷所思。
听得管事妈妈的回禀,康清辉笑了笑。
徐幼微的说辞很有意思,并没承认她是转世重生的人,却不妨碍他笃定她是同道中人。
身在两广,他接受了重生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的时候,新帝刚刚登基。彼时他最担心的,便是徐幼微的婚事。
这一世,她决不能嫁给孟文晖。
不会有人相信,她牵系着三个家族的命运、一代帝师的生涯。
他日夜兼程地赶到帝京,拜访徐老太爷,探听到她的情形,又与孟文晖走动过一阵。
酒后,孟文晖说过几次,想娶徐五小姐。
他便显得好笑地说,那女子,不少人都知道,我也倾慕。但如今,她都病得不省人事了,说是个傻子也不为过,你确定要娶那样一个女子?再说了,徐家可是个名符其实的烫手山芋,你接得住?令尊令堂怕是打死都不会同意,还是省省吧,起码等她痊愈了再说。
就这样,真真假假的,劝了孟文晖几回。那厮果真犹豫起来,终究是认同了他的说法,要等徐幼微好起来再说。
此事,他总算能稍稍心安些,随后,便是很煎熬的一段日子。
他喜欢她,前世今生,唯一放在心里的女子,只有她。
却又清楚,太傅深爱她。能护她周全、挽救徐家的人,只有孟观潮。
父亲是两广总督,的确是极有分量的封疆大吏,但是,没有保证徐家安稳的能力,更没有自找麻烦的闲情。
儿女情长,该给对方的是安稳静好,若明知没有那个能力,便该让她有最好的归宿。
他很清楚,若是能够说服双亲,成全他与徐幼微的亲事,日后,整个家族都会得到孟观潮的护助——前世,孟观潮明明恨极了上头三个兄长,尤其长兄,但是因着徐幼微,一直容忍,甚至于,给了孟文晖世子爵位、官职。
直到孟文晖最终百般委屈徐幼微,让她红颜早逝,孟观潮才亮出残酷的刀。徐幼微病故之后,孟家就只剩了太傅一个人。那时候的太傅,已经是嗜血的魔,根本不管是否连累无辜。
让人听了都胆寒。也因为他对家族的残忍无情,落下了种种骂名。好在除去这些是非,他仍是心怀天下的太傅,将士不在乎那些,愿意追随太傅,开疆拓土。
只有真心在意、仰慕或是痛恨太傅的人,才品得出,他那么大的转变因何而起。
前世孟观潮整治康家,是公事私账一起算了。
钟情徐幼微的男子,孟观潮都膈应;曾对徐家落井下石的官员,孟观潮都记恨。父亲前世的过错在于,没看清孟家四兄弟的分歧,与长房、二房、三房都有来往,徐家满门落难一事,有康家一份功劳——这是他与父亲决裂的原因,只是外人不知。
谁都不知道,所以,家族落难的时候,他也一并获罪。
到了那地步,他对孟观潮的看法、情绪,复杂至极:恨他连累无辜,而念及徐幼微,便又生出三分理解。
是因此,他更名改姓,投身军中。
到了军中,经年之后,对孟观潮便只有仰慕、敬重。
能成为孟观潮的袍泽,是他在前世尽头最引以为豪的事。
那一世,死于沙场,太傅送了他一程。
知足了,无悔。
有憾事,与孟观潮相同:大意了,因为无法得到的痛苦,年复一年,不再留心与她相关的一切,甚至远离她,回过神来,已然到了死生相隔之时。
死之前,他知道,太傅数年伤病累积,情形很不好了,恐怕也是不久于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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