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阵,她迷上了侍弄花草,家中有个到了年纪去别院容养的管事妈妈,颇善此道。别院与李府只隔了两条街,她每次去请教那位妈妈,都是步行过去。
在路上,策马而行的他看到了她,找到她面前搭话。
她只当是谁家的纨绔子弟,不搭理。
他也不恼,停了片刻,牵着马跟在她身后。等到她从别院走出来,他还在,仍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第二日,她不免犯嘀咕:要不要乘坐马车?转念就觉得这是自作多情,凭什么以为他还会出现?再说了,就算他又出现了,她又为什么因他改变习惯?
出门了,没走出多远,看到了笑微微的他。仍如前一日,不言不语地,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连续几日都如此。直到她忍不住,问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笑了,这才自报家门。
对原府,她并不怎么了解,很委婉也很伤人地对他说,家父的爱徒是孟观潮。
他气得嘴角一抽,说要是这样,我跟定你了。
倒让她没词儿了。她怎么拉得下脸去求孟观潮。接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便真正相识了。
大概就因为她那一句随口说出的话,他与孟观潮都不算相识,便横竖看不上人家。说笑时,尤其抵触听她提及孟观潮。后来两个人在军中掐架,或多或少的,应该与此有些关系。
当时年少,便是有情愫,也是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熟稔了,便是一年多的分离,他去军中建功立业。
父亲出事的日子里,在最难过的时候,他总是会陪着她,懊恼自己官职不够高,干着急出不了力。
而她,其实已经知足。
遐思间,李之澄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并不知道,沉浸在回忆里的自己,连背影都透着哀伤。
后面的马蹄声急促起来。她因此回神,而就在同时,有高大又轻灵矫捷的身影跃下马车,不待她有任何反应,便将她带入车厢。
李之澄看清出手的人是谁之后,心头惊惶立时消散一空,神色恢复惯有的平静淡然,“你这是做什么?”
“猜猜看。”原冲放开她身形,和她拉开距离,却封住了她跳下车的路。
“我该回家了。”
“我带你回家。”
李之澄不再言语。随他怎样吧。他是她永不需要害怕、防范的人。
他对她,没有什么可珍惜了。
她对他,没有什么好失去了。
原冲带她回了自己一所私宅。
是个特别小的院落,只有两个老仆人照看着。
原冲真就像回到家一样,唤仆人准备了四菜一汤,和她一起吃。
“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吃完饭,李之澄问道。
“明早。”
“……”
“你可以这就走,不想你住处的下人活不到明日的话。”原冲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残酷的话,“之澄,如今我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
之后相对无语,但在东次间的圆桌前相对坐到很晚。
李之澄先一步起身,在正屋游转一圈,才发现室内只有一张床。
连大炕、躺椅都没有。
这是什么鬼地方?他怎么找到的?——她腹诽着。
转回到东次间,他已不见人影。进到寝室,就见他正从箱柜中取出被褥,亲手铺在床上。
他出门时说:“去耳房洗漱。早点儿睡。”
李之澄嗯了一声,依言去了耳房,洗漱之后,回返时听到他与老仆人的说笑声。
她进到寝室,合衣歇下。
约莫过了子时,原冲洗漱之后进门来,径自到了床前,脱下外袍。
李之澄飞快下地,趿上鞋子,转而坐到窗下的圆椅上。
原冲不以为意,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要么就在椅子上坐一夜,要么就打地铺,你看着办。”
李之澄并不恼,只是好奇:“凭什么要我这样?”
“现在是你不肯跟我睡一起,不是我无事生非。”原冲的手落在身侧她睡过的位置,又气死人不偿命地补了一句,“我一向都觉得,有床不睡的人太傻了。”
李之澄觉得自己跟他说话才是最傻的事情,索性噤声,静静地看着他。
原冲的心再宽,被她看了许久,也有些别扭,打趣道:“总看着我做什么?像个花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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