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朔点头:“好,你去罢。”
“你不问别的?”
“不问。”
沈柒转头看高朔,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伸手拍了拍高朔的肩膀,走回屋子。
从床板下的暗格中取出半截机关套筒,沈柒将它藏在怀中,施展轻功从窗户离开。
郾城的市集上,也有一个鲜少有客问津的馄饨摊子。沈柒来时,年轻的老板正趴在桌面呼呼大睡。
他用指节敲了敲桌面:“来一碗没有馅儿的猪肉馄饨,再加一勺葱花、三滴醋。”
老板醒了,揉揉眼睛,冲他傻笑:“客官,后面雅座请。”
后面没有雅座,只有一个破败的窝棚。
沈柒随他进了窝棚,老板从柴堆底下挖出半截金属套筒。沈柒掏出另外半截,两端相嵌,纹路严丝合缝。
套筒内部机关响起了咔咔嗒嗒的轻微声响,片刻后,仿佛有个圆珠子滚动着,从沈柒手持的这半截,滚入了老板手持的那半截。
老板满意地将套筒与新得到的情报收入怀中,头一低,发现脖颈上抵着锋利的刀刃,刃上寒意刺得他皮肤刺痛、手脚冰凉。
沈柒道:“我已不耐烦再与你们这些喽啰打交道。”
老板勉强笑道:“在下不是喽啰,是守门人。”
“那就请门后的人出来。冯去恶当年是信王的心腹,鹤先生是真空教教主,我不相信他们两个接触到的,也是你这个层面的喽啰。我想问问门后的那个人,是不是瞧不起我?倘若瞧不起,那就一拍两散。”
老板再次纠正:“在下不是喽啰,是守门人。”
沈柒扯了扯嘴角:“你不是守门人,你是个死人。”
老板悚然急退,但还是迟一步,刀锋从脖颈划过,割断喉管,鲜血喷溅。
沈柒在他的外衣上擦干净刀刃,送回鞘,将两个半截套筒都收入怀中,出了窝棚,在黑暗的街道上走。
月光将他的孤影拉得很长。
冬夜寒风卷过光秃秃的枝丫,如泣如诉。风中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叹道:“沈大人,好大的杀性啊。”
沈柒没有回头,把手指按在刀柄上:“阁下也想和我玩这个‘你在暗我在明’的游戏?”
那人极短地停顿了一下,道:“门后的人要见你,但你得带着上门礼来。”
“上门礼是什么?”
“……废太子。”
第280章 父子你站哪边
南京皇宫东侧的春和宫,是为太子居所。
太子给了苏晏一枚牙牌,除了晚上宫禁时间之外,皆可以自由进出。
苏晏此刻就坐在春和宫的大殿内,看着手中的一份名单。
汤山温泉之旅延期了。因为神宫监的姚太监提供过来的失踪者名单,很快就送到了苏晏手上。
一共六名內侍,都是祭陵当天给太子当向导,负责布置捕鹿陷阱的,爆炸过后不知所踪。
名单里有这六个人的姓名、年龄、籍贯、家庭情况等信息,看着都很正常,没什么特别之处,彼此之间也没什么特殊的联系。
苏晏没看出端倪,便问太子身边的內侍:“当日是哪位公公负责去神宫监借人?对接的是谁?”
成胜道:“是老奴。对接的是神宫监的少监,姓林。”
苏晏问:“那位林公公是当场点了这六个人,还是入内写了名单?”
成胜回忆了一下:“当场点的。就从他身边的队伍里叫出来这六人。”
“看来神宫监——”
正在这时,太子带着一队侍卫穿过庭院,脚步匆匆地拾阶而上,走进殿门。
“清河来啦!”朱贺霖唤道,“聊什么呢你们,我好像听见在说神宫监?”
“小爷回来了。”苏晏起身,亲手替他解了被细雨沾湿的斗篷。两人挨得近了,朱贺霖享受似的眯起眼,悄悄吸了一口他衣领处的肥皂香味。苏晏没留意,接着道,“的确在说这个,我觉得神宫监从上到下都透着可疑,但没有证据。小爷呢,有什么发现?”
朱贺霖把解下来的斗篷往內侍身上一丢,挥手示意他们退出殿去,随即拉着苏晏往榻上坐。
“我又去了一趟钟山,可惜半途下雨,没能再进入爆炸现场。于是转头去山麓的灵谷寺,借口给双亲祈福要连做几场法事,然后捐了一大笔香火钱。主持看我像头镶金的大肥羊,牙都要笑歪了。”
苏晏笑着端起茶杯递过去:“那么小爷趁机打探到了什么?”
朱贺霖连喝几口,袖子一抹嘴:“那是座南朝古寺,倒不是新建的。可通往钟山的采药路却是八年前所修,的确有人捐资,是南京城中的一个大富商。和尚们管他叫‘钱善人’。
“我问和尚,一年能采多少药,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又试探道,想开个药铺,问能否与他们合作,结果有个执事警惕起来,把和尚们都叫去念经了。
“回城后,小爷顺便让侍卫们去打听,有没有姓钱的富商,做药材生意的。结果查了所有的药铺,都没有姓钱的掌柜。”
苏晏思索道:“也许这个钱善人,做的并非药材生意。他捐资给灵谷寺修建山路,假称采药,为的是掩盖另一项生意。”
“什么生意?”朱贺霖想起侍卫在爆炸现场找到的几块微微闪光的石头,心里忽然敞亮,把打听到的这些信息连了起来,“啊!莫非是采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