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逆光的原因,她总觉得看得不甚真切,模模糊糊地一个轮廓,却也不想细看。只四下寻找发簪,可是找了良久都没有找到。她终于哭出声来,咬上指尖想要破血救治雪毛犼。
那只即将被咬破的手到底被一只更有力的手拉开了去,有带着怒气的声音沉沉响起,“你能不能往前看一看,看一看我?”
泪水经过少女素净的脸庞,砸落在地,“求你……救救小雪!我就只剩下它了。”
“我问你,能不能看一看我?”来人声色微颤,一把拽起少女,“为什么,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少女抽回手,站定了身体,直视对面的男子,只觉得当真是沧海桑田。如今的她亦然连着那份念想都没有了,唯有陪伴了她万年的神兽,可以听她说说话,给她一点温暖。思至此处,她笨拙而生疏地开口,“凌、凌迦神君,劳你治好我的雪毛犼。”
对面的男子有片刻的沉默,终于开口道:“你……叫我什么?”
“神君名号,我应没有叫错。”
“若本君不治呢?你又当如何?你是打算持一持君威吗?只是万万年过去了,本君已经习惯自己为君,早已忘了君令为何,只怕是遵不了你谕令了!”
凌迦一步步走向相安,相安到底惶恐,只步步退去。然而到凌迦最后的话音落下,她反而站定了脚步,咫尺之地猛地推开了他。待凌迦回过身来,她已经咬破了手指,抱着雪毛犼将血喂入。
“雪毛犼没事!”凌迦厉声道,一把抓起相安,给她愈合了指尖。然而看着她已经额角沁汗,想起她素来怕痛,到底缓和了声音,“它不过是中了我的术法,有些嗜睡罢了。”
相安抬起头,仿佛有些不敢相信。
“我没有骗你,你的雪毛犼,原是一等一的神兽,能伤到它的没几个。你是知道的,如何怕成这样!”凌迦伸出手,想给她擦一擦滑至鬓角的汗珠。
相安退后一步让过了,一颗心稍稍定了下来,只静静道:“你将术法解开吧,我还有事,要走。”
“不急在这一时,我带你去见见阿御,她也很想你。之后你要去哪,我陪你去便是。”
“不……不用。”相安缓了缓神,想着如今凌迦已然成亲生子,自己再没有与他牵牵缠缠的道理,只推脱道,“帮我向师姐问好,我不去见她了。还有咏笙,他没大碍吧?一路高烧反复,伤也总不见好,你且好好看顾他,别留下什么病根。”
“你倒是很关心他!”凌迦骤然冷语。
“他救了我性命,关心他也是应该的。”
“对,他说你们共过生死。”
“原是我没有照顾好他,小雪也不是故意要伤他的,我已经给他喂过药了!”相安听着凌迦语气不善,只当是凌迦心疼咏笙之故,便当真觉得抱歉。“对不起!你同师姐也说一声吧!”
“不劳你费心!你照顾好自己便可以了。”凌迦也不知哪里不对,只觉得若是咏笙此刻在身侧,定是一顿抽到他半年下不了地。
“嗯!”相安点点头,挤出一点笑容,“你将小雪的术法解开,我真的要走了。”
凌迦盯了她良久,方开口道:“没有小雪你便走不了了,是不是?”想了想又道,“也对,没有它,你便如同凡人,在这洪莽源中怕是寸步难行!”
相安忍着翻涌上来的涩意,“所以、劳烦你解开他!”
“若我说不呢?”凌迦挑了挑眉,“我不解开它!”
相安有些无措地望着凌迦,看他确实没有要解开的样子,只得叹了口气,“那随你吧!”言罢,绕过凌迦,独自一人往前走去。
凌迦只觉一袭碧纱从他眼前晃过,虽不是一跃而去,可那要离开他的步伐却异常的坚定。
旷野之中,有风徐来,扬起少女披散的长发,亦纠缠着她发端的两缕青色丝带。少女渐渐远去,竟是没有丝毫想要回头。唯有本就纤弱单薄的身形,在光影中被拉的狭长,显得更加荒凉而孤清。
仿若一碰即倒!
黑衣的神君只觉心神都被牵引着,却愣是不敢靠近,只如同失了魂魄般默默跟在她身后。
第15章 难相认2
相安记忆极好,因来时途径八荒,如今她想去八荒,自只需原路返回。如此朝凭艳阳夜看星月,竟是半点没有错了方向。
只是她脚力极慢,体力又不济。一路走走停停,并未行出多少路程。
道路崎岖处,她亦走得艰难。有一日,时至正午,阳光灼热,她一时迷了眼,无法视物。脚下踏空,眼看整个人都要跌入身侧河中。
凌迦飞身过来,一把扶住了她!
“你看不到路吗,这边是河!”
相安的视力恢复了些,推开他,默默往前走去。
凌迦无奈,跟在她身后。
“你别跟着我了!”又半日,相安终于拣了个地方坐下来,有些疲惫地垂着自己的小腿,“把雪毛犼还给我吧。”
“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着你!”凌迦走近她,委身托起她的脚,帮她脱下靴子,“你看,都磨出泡来了!”
相安有片刻的失神,那年十神分封宴上,她寒疾发作。凌迦抱她回琼音阁的路上,在她耳畔呢喃。他说,是我不好,你跳的舞太美,忘了督促你……
他对她动过心,他虽一直未说,她也不曾问过。
可是,她是知道的!
不然,他不会在九重宫门落下的时候,两次开口要她去七海。是自己生生推开了他。他不愿叫她名字,一声“少主”原也是赌气的!
她都知道!
可是,万万年时光奔逝,到底他们都回不去了。
她也知道!
“你的腿……”凌迦皱着眉,总觉地哪里有问题,只翻卷了她的裤腿,要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