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词斥道:“你分明就是贪财,还说是好心,恬不知耻!出家人六根不净,败坏人家门风,害了人家女儿,案发后知情不报,罪加一等,来人,拉下去杖脊二十!”
静岚哭嚎着被衙役拉了下去,晚词又提审惠修,道:“你师父都招了,你也老实交代,昨日到底看见了什么?”
惠修战战兢兢道:“小尼……小尼看见施公子着急慌忙地从房里出来,走了,小尼觉得奇怪,进去一看,曾小姐已经断气了。”
晚词道:“念你年纪小,又是从犯,笞三十。”
发落完毕,又叫两个公差去施府捉拿施文,施文的母亲却说施文昨日出门后便不曾回来。晚词听了这话,料想施文不是躲在家里,便是躲在别处。施府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她也不能随便捉个人来审问,一筹莫展之际,想去问章衡怎么办,又觉得问他很没面子,好像自己离不开他似的。
自从被章衡识破身份,晚词便多了许多顾忌,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总要在心里过上三四遍。
晚上她在房中看书,听说章衡来了,不紧不慢地走到厅上。章衡穿着元青缎箭袖袍,腰间系一条杏黄色的丝绦,长长的穗子垂在身侧。
晚词作个揖,客客气气道:“大人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章衡道:“不是说好来吃饭么?”
晚词明明拒绝了,心道这厮扭曲事实,忒不要脸,面上挑眉道:“是么?卑职竟忘干净了,并不曾备下酒菜。”
章衡笑了笑,道:“那就说说话罢。施文是个风流子弟,在紫竹街有一座宅子,养着一房外室。明日你可以带人去那里看看。”
晚词默然半晌,两瓣樱唇微动,挤出两个字:“多谢。”
章衡吃了口茶,道:“部堂送我一盒西湖藕粉,我想你应该爱吃,便带来了。”
晚词低头又道了声谢。
她这样生分,弄得章衡也不知如何是好,说了会儿闲话,见她还是淡淡的,自己也无趣,便告辞离开。
晚词站起身,跟着他走到庭院里,手指在袖中绞着一团帕子。
章衡道:“外面冷,你回屋罢。”
晚词面向着旁边的太湖石,垂眸道:“吃了饭,再走罢。”
章衡道:“不是没准备酒菜么?”
晚词道:“剩饭还是有的。”说完,便转身走开了。
章衡轻轻一笑,跟着她穿过垂花门,走进暖阁。这里又是炭盆又是火炉,蕴着一股甜香。两人脱了外面的大衣裳,在一张圆桌旁坐下,绛月端来几样菜肴,一大碗粳米饭。
晚词也不吃,只顾嗑瓜子。她嗑得特别灵活,还带着一点娇俏,纤纤素手拈着瓜子,樱桃小口绽开一点,贝齿一咬,瓜子皮应声裂成两片,丁香舌尖微露,眨眼便将瓜子仁卷去了,不仔细看都看不清。
晚词见他盯着自己,警觉道:“你看我做甚?”
章衡笑道:“我在想你作女装是何模样,那次在留仙湖,也没看得清,你几时再让我瞧瞧?”
晚词眼波一横,道:“我是你什么人?凭什么让你瞧?”
章衡道:“你是我心上人。”
他目光坦诚,语气真挚,没有一丝油腔滑调。晚词心想这才可怕,扭过头去不作声,脸上发烫。
绛月见这光景,早躲出去了。
两人的衣裳搭在旁边的架子上,月白元青,一浅一深,成双成对。
吃过饭,章衡道:“劳姑娘玉手拿一下我的衣裳。”
晚词真个拿给他,巴不得他走的样子。章衡接过来穿上,笑着去了。
第八十九章
丑奴儿(下)
紫竹街的宅子里,佩霞小心翼翼地筛着酒,施文一边吃酒,一边回想昨日在木棉庵发生的事,越想越恼,骂道:“小娘们中看不中用,正弄着断了气,差点吓死老子!早知道她这个样儿,何必费那么多功夫。”佩霞见说弄死了人,益发怕他,半晌道:“难怪爷没情绪,原来是出了人命,只怕官府查问起来,这边挡不住,爷还是回去躲一躲罢。”施文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昨日离开木棉庵后,他心慌意乱,怕父母责问,遂直奔佩霞这里来。今日仔细想想,还是应该回去,却在路上看见刑部的公差往自家去了。施文怕他们设下埋伏,等自己出现,吓得又回到佩霞这里。他满心烦躁,被佩霞一说,如同火上浇油,瞪起眼睛,打雷似地吼道:“你以为我不想回去?刑部的人已经找到我家去了,我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佩霞惊得手一抖,半杯酒泼在他袖上,扑通跪下,拿帕子替他擦着衣袖,一面道:“奴该死,奴该死!”施文睁着一双泛红的眼睛,带着三分酒意看她,猛地揪住她发髻,道:“小淫妇,你也来寻我晦气!”说着,抬起手来连扇了七八个耳光,一把将佩霞推倒在地,又踢了几脚,嘴里胡言乱语,骂个不住。
紫竹街的宅子里,佩霞小心翼翼地筛着酒,施文一边吃酒,一边回想昨日在木棉庵发生的事,越想越恼,骂道:“小娘们中看不中用,正弄着断了气,差点吓死老子!早知道她这个样儿,何必费那么多功夫。”
佩霞见说弄死了人,益发怕他,半晌道:“难怪爷没情绪,原来是出了人命,只怕官府查问起来,这边挡不住,爷还是回去躲一躲罢。”
施文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昨日离开木棉庵后,他心慌意乱,怕父母责问,遂直奔佩霞这里来。今日仔细想想,还是应该回去,却在路上看见刑部的公差往自家去了。施文怕他们设下埋伏,等自己出现,吓得又回到佩霞这里。
他满心烦躁,被佩霞一说,如同火上浇油,瞪起眼睛,打雷似地吼道:“你以为我不想回去?刑部的人已经找到我家去了,我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佩霞惊得手一抖,半杯酒泼在他袖上,扑通跪下,拿帕子替他擦着衣袖,一面道:“奴该死,奴该死!”
施文睁着一双泛红的眼睛,带着三分酒意看她,猛地揪住她发髻,道:“小淫妇,你也来寻我晦气!”说着,抬起手来连扇了七八个耳光,一把将佩霞推倒在地,又踢了几脚,嘴里胡言乱语,骂个不住。
佩霞眼前金星乱冒,嘴角流血,蜷曲着身子,像热锅上受煎熬的虾米。痛到极致,渐渐麻木,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次日一早,晚词带着十几名兵士来到紫竹街的这座宅院门首前,派两个人去守住后门,这边叫人开门。
看门的老苍头听见是刑部的人,忙将门打开,向晚词打恭作揖道:“不知大人有何贵干?”
晚词道:“施文在不在里面?”
老苍头摇了摇头,道:“不瞒您说,小官人前日来过,昨晚又走了。”
晚词不相信,一声令下,众兵士蜂拥而入,四处搜查起来。老苍头神色坦然,似乎施文真的不在这里。
晚词道:“带我去见你们姨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