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沦陷纪年

二十六(2 / 2)

我实在不理解宋伯韬为何非要保住信托公司,于是又问:“那就是个填不上的窟窿,怎么还要为了它去借钱?银行根本不会借的吧!”

“义父坚持要保,总有他的道理,银行不借钱,我还可以找别的门路。”魏岩也有几分无奈。

“可不能去借什么高利贷...”不管什么时代,高利贷都不是什么好词。

魏岩一脸“受教”,连连点头道:“嗯嗯嗯,平舒说的都对,我一定擦亮眼睛去分辨。”

“圣约翰到了,平舒。”我还想再多说几句,车子却已经开进了校舍,魏岩放开方向盘,指着窗外道。

“你是嫌弃我啰嗦了吗?我知道自己在你面前说这些话,确实是班门弄斧了,但是有时候当局者迷,确实需要旁人来点醒的。”我还是放心不下,没有要起身下车的意思。

魏岩撑着脸看我,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我没有那个意思,你愿意说我就听着,听多久都行。”

“你又来了,没个正形!”我轻哼一声,只道这人又来这一套。

“平舒,你放心,我都记下了。”魏岩没有一点生气,反而笃定地答应我,还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顶。

同魏岩关系的缓和,是在宋伯韬病倒之后,或许欠他的人情债已经多到让我选择忘记前事,大概顾鸣章也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会成为纵容魏岩的“帮凶”。

当然,我并不是完全相信魏岩的,毕竟有前车之鉴,很多事情都回不了原点了。

“魏岩,事关宋家,你一定要慎之又慎…还有,不许再瞒我,骗我,否则,我不会再原谅你。”丑话说在了前头,我也就放心了。

魏岩若有所思,不发一言,迟迟也没有答应我。

“不说话当你答应了。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我想他大概还有别的考量,便只当他默认了。

告别了魏岩,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学校,圣约翰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郁郁葱葱的树木,来来往往的学生,似乎与之前没什么不同。

好久没见沉意映了,上次匆匆别过,还是在医院还她《圣经》,如今战事终了,我们又可以再续同窗之谊。

说到同窗,好久没收到孔文卉的信件了,这些日子,我曾写信寄去金陵女大,可自上海陷入战乱后,就再没收到回信,也不知她在南京是否安好。

近来,我好像变得多愁善感了,或许亲身经历了一场战事,才终于懂得了和平的珍贵。在这样的年代,矛盾可以解开,误会可以澄清,分离可以重聚,唯独死生,是无解的。当灾难袭来,人命变得那样脆弱不堪,希望是那样虚无缥缈的东西,有的人甚至会怀疑,美好的明天真的存在吗?我想,大概只有“多难兴邦”这四个字,在支撑着人们进行那阴阳两隔的远望。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书案上,沉意映没有如往常一样地看书,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我不想吵醒她,蹑手蹑脚地踩着地上的光点进来。

“欸?平舒,你回来了!”沉意映突然睁开了眼睛。

“不好意思,意映,我打扰你休息了吧?”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却还是“唐突”了美人。

沉意映睡眼惺忪,摇头道:“没有没有,我这是偷懒,太阳照得太舒服了,忍不住打了个盹。”

“那就好。”我朝她微笑,心里暖暖的。

“快过来,让我抱一下,真是想死你了。”沉意映挂起披在肩上的开衫,一个箭步向我走来。

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抱住了我的腰,一点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意映?”我轻拍她的背,唤着她的名字。

“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不会再将你丢下了,平舒。”沉意映说地很认真。

我怎么感觉怪怪的,“突然这么肉麻?”

“讨厌,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沉意映放开我,又挠了挠我的咯吱窝。

“你做什么?哈哈哈,不要...”我最是敏感,忍不住大笑,忙捉住她作乱的手。

打闹了一会,沉意映束手就擒,想起了正事,“对了,平舒,你有复习功课吗?外教说过阵子要随堂考呢!”

“什么?你不早说,我都好久没打开课本了,有说重点是哪边吗?”这个时代的大学,远比高中来得更辛苦,我着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来来来,我帮你温书。”沉意映一副小先生的样子,拉着我走到书桌边。

“好。”我感激地点了点头。

重新拾起课业,我也开始考虑大学毕业后的事了,总不能一辈子靠别人养着的。

在我下决心要好好学习的时候,身处上海的共产党人又遭到了大规模围捕,场面一度相当惨烈。各大学社纷纷在报纸上发文哀悼,字字哀婉,句句情真,只是后续迫于政府压力,又敢怒不敢言。

看到这些,我虽然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料想顾鸣章不会有事,毕竟他顶着主角光环,身陷绝境也能杀出一条血路。

直到这一天,我收到了一张没有落款的明信片,图片是上海火车站,而背面则是简洁的四个小字——“我要走了”。

这是顾鸣章的字迹,他为什么给我寄来一张没头没尾的明信片,他要走去哪,离开上海吗?

不对,这张明信片肯定没有那么简单,顾鸣章一定还想告诉我什么,既然背面的文字没有线索,那图片里一定藏着些什么。

我认真端详起火车站的图片,发现右下角有一个奇怪的时间,是手写的“民国二十二年五月十日”。今天是五月七日,顾鸣章为什么要写一个未来的时间,怕我不能及时收到吗?再看图片的主体,一列火车在时刻表指向9点的时候,准时进站了。结合右下角的日期,我得出了一个结论,顾鸣章要在五月十日的9点搭火车离开上海。

这人走就走了,还低调暗示我离开的时间地点,摆明了想要我去送他。

见还是不见?这是一个问题。

见吧,顾鸣章于我,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他送的怀表,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身边的魏岩不是好人;不见吧,我又想知道这个世界未来的走向,因为原书里顾鸣章一走,上海的剧情就结束了,他和魏岩的斗争也戛然而止,作为故事的轴心,他还想要改变什么吗?

要是没收到这张明信片就好了,真是令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