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律淡淡的说:“此处四下无人,薛公子有话编便直说罢……”
薛国的国君一直在给姬林敬酒,姬林不想饮太多酒,搪塞了几次,但是薛国的国君着实热请好客,还与姬林哭诉平日里徐国有多么仗势欺人,总仗着徐国以前曾是三十六个国家的宗主国,因此便横着走。
薛侯尚老泪纵横的说:“天子您有所不知,这次天子出兵讨伐徐国,可不只是营救了宋国,更是为我等除了一口恶气啊,尚祝天子旗开得胜!”
姬林耐着性子,又饮了一杯,薛侯尚看到天子黑着脸,这才不敢再敬酒,终于离开了。
姬林放下羽觞耳杯,抬头一看,祁律不见了,不知去向。姬林心中咯噔一声,祁律的体质很容易醉酒,但凡是酒宴,十有八九都会失踪,而且偏生贼着祁律的人太多,毕竟人怕出名猪怕壮,更何况是一朝太傅呢。
姬林不放心祁律,立刻起身四处寻找,谁也没有看到祁律去了什么地方,倒是有一个寺人说:“太傅的衣裳被酒水脏了,薛国二公子扶着太傅去换衣裳了。”
姬林一听,脸色立刻黑下来,黑的仿佛要下雨打闪,眯着眼睛说:“去了何处?”
寺人战战兢兢指了一个方向,姬林一句话没说,立刻大步离开燕饮殿,从后门快速出去,往偏僻的屋舍而去。
此时此刻的祁律,已经被薛魏带走了,不过和姬林想象的倒不太一样,祁律是完全“自愿”被带走的,因着祁律知道,薛魏有话要对自己说,而且是那种“见不得人”的话……
姬林大步而去,来到偏僻的屋舍门口,一眼便看到了紧闭大门的屋舍,那屋舍里还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虽听不清楚,但里面肯定有人。
姬林心中怒火滔天,早就发觉薛魏对祁律不安好心,害得姬林一个人赌气良久,如今薛魏还将醉酒的祁律抱走了,姬林如何能放心。
“嘭!!”直接一脚踹开门舍门。
屋舍里的人听到声音,全都吃了一惊,看到天子怒气冲冲的从外面走进来,更是吃了一惊。
姬林一闯进来,便看到祁律衣衫凌乱,纱衫半挂在手臂上,前襟还被泼洒湿了,有些暧昧的贴在身上。
祁律的衣裳的确有些乱,毕竟他是装作酒醉,被薛魏抱进来的。虽然薛魏没有一星半点子的不轨行为,但是祁律的衣服还是乱七八糟的,加之今日特意罩了一件纱衫,比较轻薄,更容易跑偏,所以看起来特别的凌乱。
姬林登时便误会了去,脑海中“轰隆”一声,天子吃味儿的劲头可不小,加之酒气上头,“唰!”一声,竟然直接拔下腰间佩剑,剑尖直指薛魏,冲着薛魏的脖颈直接挑过去。
祁律吃了一惊,来不及阻止,薛魏也不敢和天子动手,一直垂头站在旁边的小臣突然扑过来,直接拦在薛魏跟前。“嗤——”一声,姬林的剑尖顺着那小臣的脖颈一划,倘或不是姬林收手快,几乎直接割断了小臣脆弱的脖颈。
那小臣被剑尖一划,身子一歪,直接摔倒在地上,薛魏赶紧将人接住,紧张的说:“你怎么样?”
小臣捂着自己的脖颈,连忙说:“小臣无事,只是一些皮外伤,幸得天子急时止剑。”
祁律定眼一看,那小臣纤细的脖颈被划了一道,伤的不重,只是破了皮,方才那一瞬简直惊心动魄,倘或不是姬林反应快,小臣便要成了姬林的剑下亡魂了。
祁律唯恐天子再出手,赶紧跑过去抓住姬林的佩剑。姬林脸色依旧很难看,一把握住祁律,将人带到身边来,仔细检查祁律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少一根头发。
薛魏检查了一下那小臣的伤口,没有什么事儿,这才松了口气,收敛了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容,皱眉说:“你冲过来做什么?!”
小臣被薛魏吓了一跳,缩了缩肩膀,抿着嘴唇,赶紧垂下头来,底气不足的轻声说:“小、小臣只是想要保护公子……”
薛魏听了那小臣的话,脸上的怒气稍微收敛了一些,赶紧对姬林说:“天子,魏死罪,但魏着实不敢对太傅,或者对天子有任何不敬的心思,还请天子明鉴。”
姬林眼看着祁律没事儿,也没有醉酒的模样,这才稍微放下心来,狐疑的眯了眯眼睛,说:“到底怎么回事?”
薛魏突然双膝跪在地上,拜了两次,说:“天子,容魏细禀。”
姬林一面听着薛魏禀报,一面检查祁律,见到他的袍子湿了,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祁律身上,倒不是怕祁律着凉,而是因着祁律的袍子湿了之后贴在身上,把祁律的身段都显露了出来,姬林可不想叫外人看了去。
薛魏将姬林如何珍重祁律的举动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有些后怕,幸而自己对祁律并没有任何不敬的心思,否则他此时恐怕已经被天子大卸八块了罢?
薛魏说:“天子,徐国作乱,听说天子要在我薛国下榻,欲将薛国作为辎重的转乘点,已然……提前买通了薛侯,想要里应外合,将天子与洛师的一干人马,全都送葬在薛国。”
姬林立刻皱起眉头,脸色严肃起来,祁律一听,也眯了眯眼睛。
原来徐国已经买通了薛国,薛国就在徐国旁边,如果徐国买通薛国也是有可能的。但唯独有一个问题,如果徐国买通了薛国的话,薛魏可是薛国的二公子,为何要给姬林和祁律通风报信呢?按理来说,薛魏应该帮着他的君父才是。
薛魏似乎明白姬林与祁律的疑虑,轻笑了一声,说:“天子与祁太傅有所不知,魏的确是薛国的公子无错,只不过并非薛国夫人所出,因此……”
因此薛魏的地位非常低下,加之薛魏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所以不能被立为太子。薛国的太子经常欺压薛魏,对薛魏呼来喝去,还一直散播薛魏并非薛国血统的舆论,说他是野种,来防止薛魏篡权。
薛侯尚已经投靠了徐国,两边打算里应外合,薛国吞并天子带来的洛师兵马和辎重,到时候两面夹击,不只是要对抗徐国和淮夷,还要对抗内鬼薛国,便能出其不意的瓦解天子的势力。
薛侯野心勃勃,一方面他也被徐国威胁,另外一方面便是野心作祟,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又让薛魏来腐蚀祁律,可谓是万无一失。
但没成想,薛国出现了叛徒,那便是薛侯的次子薛魏!
薛魏幽幽一笑,说:“恶虎不食子,但薛国的国君却要魏来引诱太傅,敢问天子与太傅,这世上可有如此人父?”
父亲牺牲儿子去勾引旁的男人,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当然会有,天家就有这样的父亲,对于薛侯来说,薛魏不过是个庶子,以后也不能继承国君之位,如果留下来反而要和他的大儿子争权夺位,惹得国家动乱,还不如利用一时。
薛魏又说:“既然天家无父子,魏自然也不必留这个情面,不是么?今日薛国国君叛变天子,人神共愤,薛魏只不过效仿大义灭亲,也是善举了。”
姬林看向薛魏的目光稍微有一些松动,说:“薛魏,如今你冒死大义灭亲,将这些事情告之寡人,那你到底图些甚么?别告诉寡人,你真的只图国家大义。”
薛魏面容十分坦然,少了那种玩世不恭的浪荡笑容,反而变得更加俊美英挺,脸上浮现出一抹一闪即逝的狠意,抱拳说:“天子所言甚是,魏忠心天子,不敢有二,但也想要拿回属于自己本该的东西。薛国国君伙同薛国太子谋逆,而我薛国百姓何其无辜,还请天子网开一面,等讨伐徐国事后,允许魏……治理薛国,安抚百姓。”
薛魏说的好听,祁律算是听明白了,说一句大白话,薛魏想要做薛国的国君!
姬林听到薛魏如此虚伪的话,面容却没有一丝波动,淡淡的说:“好,寡人便答允你,倘或你所言属实,又能帮助寡人破获徐薛的阴谋,寡人便亲封你为薛侯。”
“谢天子!”薛魏立刻跪下来,叩头谢恩。
祁律立刻说:“薛公子先不忙谢恩,薛公子空口白牙,天子又如何能相信薛公子所言属实呢?”
祁律微微一笑,说:“说句不好听的,倘或薛公子别有用心,只是利用天子之手除去薛侯,又倘或薛侯并无谋反之心,薛公子可有证据,可以证明薛公子所言非虚?”
薛魏一笑,说:“是了,太傅谨慎,这也是应该的。徐国与薛国密谋谨慎,魏一个小小庶子,并没有法子存放证据,因此并无证据。”
姬林眯起眼目,便听薛魏又说:“但魏可以证明自己的话,如有半句虚言,万箭穿心!”
姬林沉声说:“哦?如何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