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由人搀扶着,立在一旁,坐也不敢,连脸都埋在了婆子的胸前。
周姑娘与周公子,都如两摊烂泥似的,软软地倚在椅子里,前者神色惊恐、面容苍白,后者神色呆滞,连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而晋朔帝端坐在主位之上。
一切乱象,打翻的茶碗酒杯残羹也好,还是地上滴落的一点血迹也好,好似都被他周身的气质,隔离在了外。
浑然没有沾染上半分。
而今个儿同样还有一位显得与周遭格格不入的主儿。
这位主儿端坐在晋朔帝的身旁,乃是头一个离陛下这样近的人。
她年纪极轻,身影纤细。
但凡见过她面容的,都会觉得见之难忘。
此人乃是……
钟家姑娘!
一时,来到这里的官员们,不由朝钟大人投去了隐晦的一眼。
钟大人此时正在气头上,哪管他们这么多。
钟大人一抬手:“凌大人,马大人,请。”
周夫人还是见过些世面的。
可这见了不如不见好。
至少,她就不会知道,这些个凌大人、马大人,连同钟念月的亲爹,都是京中探案一把好手。
哪有什么细枝末节,瞒得过他们的眼睛?
此时钟念月瞧了瞧席间一干慌乱的贵女。
虽说里头是有些烦透了,但还有些是和这事没干系的。
钟念月轻声道:“若是有女官便好了,由女官去盘问她们,岂不是更合适?也不至于个个吓得这样厉害。”
“那念念自己呢?”晋朔帝突然转头问。
“嗯?”
“今日周家人这般做派,众人将念念一人围在中间欺负,念念不觉得怕吗?”
“我有什么可怕的?”
她连死都不怕啊。
钟念月蓦地顿了下。
不过这和不怕死是不大相同的。
钟念月微微抬脸,迎上晋朔帝的目光,顿了顿,方才小声道:“也因为陛下吧。”
“念念,何为‘也’?”晋朔帝压住了喉中的一丝笑意。
钟念月心道有个“也”都不错了陛下。
她权当没听见晋朔帝的隐晦抗议,只接着道:“想到陛下是我的依仗,我自然谁也不怕了。”
晋朔帝果然吃这一套。
他再不提方才那句话,只低声道:“嗯。”顿了下,又道:“念念若想大晋有女官,将来何不自己去提拔一两个?”
钟念月:?
还能这样?
您莫要驴我!
“皇后有三两个贴身女官,并非是什么难事。”晋朔帝道。
好家伙。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半晌等不到钟念月接话,晋朔帝也并不生气 ,他此时方才泄出几分笑意来,道:“念念今日这样坦荡与外人提起朕,已经足够叫朕觉得欢喜。朕还以为,念念会羞于提起,恨不能一力捂死。”
怎么说得跟您是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郎似的?
钟念月抿了抿唇,心底倒也软和了两分。
她这人,素来吃软不吃硬。
钟念月低声道:“陛下身形威武,面容俊美,乃是天下一等的好男子。怎会羞于提起呢?”
她想着,又添了句道:“何况陛下的威名我还没有用够呢?将来还要再狠狠用,再无法无天些呢。”
“好,那念念便慢慢用。”晋朔帝应着声。
话却是没有说完。
念念今个儿只对外人提了他一回,便与从前有着天堑般的差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