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金大娘子喊了声,忙先看了眼儿子脸上的伤,见无甚大碍才松了口气,一边让人去取膏药来,一边对女儿责道,“快同你大哥哥道歉。”
蒋修回神后便感到了脸颊上火辣辣的痛,随即怒而推了蒋娇娇一把:“你有病啊?!”
蒋娇娇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到了茵褥上。看着面前脸上挂了彩,正一脸愤怒地看着自己的蒋修,还有护在他身边的娘亲和其他人,好像一时间所有曾与她好的此时都站在了自己的对面。
她知道自己不该抓伤蒋修,可她也不是故意的,但这个时候她也不想道歉。
一阵莫名如洪水般涌来的委屈毫无预兆地从心底冲了上来,蒋娇娇忽然“哇”地一声哭了。
她这一声哭出来便再也止不住,声浪大得好像要把房顶给掀了,边嚎边蹬腿。
蒋修不由愣住了,心想我都还没哭你哭个屁?
金大娘子不知想到什么,微皱了皱眉,正要趋前,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个微沉的男声道:“怎么回事?”
是她的丈夫,蒋家现如今的当家人——蒋世泽回来了。
众人纷纷与他见礼,唯有蒋娇娇仍坐在榻上哭得投入。
蒋世泽被女儿的哭声吸引,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惹了这小丫头生气,秉着小孩闹腾的症结亦多在小孩的认知,下意识正要去问儿子,却忽见到蒋修脸上两道新鲜的血痕,顿时皱起了眉。
“你脸怎么弄的?”他问完这话,便神色不虞地看向了旁边侍候的家仆。
后者正尴尬为难着不知怎么回答,蒋修已兀自道:“爹,我自己不小心刮的。”
蒋娇娇其实从她爹进门那会儿起就一直伸着耳朵,此时听见她哥的话,不由地缓下了哭声,抬眼看去。
蒋世泽看了眼身边各人的神色,又见到儿女这番情状,便立刻猜到了怎么回事。
他沉着脸吩咐道:“去取藤条来。”又看向女儿道,“蒋娇娇,跪下。”
众人皆是一惊。
就连金大娘子也很是意外。
蒋世泽从来没打过孩子,倒不是因为他有什么觉得孩子不能打的原则——事实上金大娘子也并不知道他在教子这方面到底有什么原则,两人并没有就此问题展开过多么深入的讨论。只不过蒋修和蒋娇娇的情况比较特殊,前者因是早产,所以幼时从娘胎里出来便有些先天不足,身体一直不太好,经过长年累月的调养和这一年多靠练功强身,才开始有了好转。
而娇娇则是因为对蒋世泽来说意义有些不同。
她出生那会儿,蒋世泽才刚承起蒋家重担没多久,那时的家业不仅不能和现在相比,反而还有一些艰难,且更有大半身家都投放在了与别人合作的海船货运上,那时候海船迟迟未归,又有消息说船已经在海上遭了风暴,蒋世泽那阵子简直整夜整夜睡不好。
便是于这样的情况下,蒋娇娇在一个清晨出生了,那天正好也是观音娘娘的诞辰,二月十九。而随着蒋娇娇的出生,蒋世泽的生意也迎来了转机,那艘海船不仅回来了,还就此给蒋家今日的家业奠定了良好的开局,此后蒋世泽的买卖一帆风顺。
所以对于这个女儿,他向来也是差不多当作儿子一样喜欢的。
故而此时蒋世泽说要打她,不止金大娘子和蒋黎等人,就连蒋娇娇自己也是完全没有想到。
但她只是愣了愣,然后便老老实实就地跪在了茵褥上。
藤条很快被送了过来,蒋世泽拿起后屏退了下人,示意女儿伸手摊开掌心,蒋娇娇没什么反抗,只有些按捺不住忐忑地犹豫了下,然后便照做了。
“你一闹性子便不管不顾,旁的也就罢了,怎地敢动不动去伤你大哥哥的脸?”蒋世泽怒责道,“他将来前程若因此有什么损伤,你拿什么来赔?我看你当真是该知道知道些轻重!”
话音落下,已是一鞭狠狠打了下去。
蒋娇娇痛嘶一声,本能地缩起手飞快搓了搓,眼圈霎时有点红了。
“伸出来!”蒋世泽喝道。
她紧紧闭着嘴,咬牙把手伸了出去。
蒋世泽又狠狠打了一鞭。
金大娘子和蒋黎看着蒋娇娇的样子都禁不住有些心疼,但两人也都觉得蒋娇娇的脾气的确该收敛收敛,况此时蒋世泽正在气头上,此时去拦着恐怕反要被埋怨溺爱,所以只好都暂忍着。
然而当蒋世泽第三鞭正将要打下去时,却忽然被站在旁边的长子拽住了袖角。
“爹,”蒋修望着他,眉间微蹙,说道,“我不疼,您别打了。”
“马师傅说我练功夫也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的,您总不能也去打我师傅。”蒋修道,“而且娇娇力气这么小,又不能当真伤着我。”
蒋世泽:“……”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儿子的话给堵住,憋了半晌,没好气地说了句,“难道谁练功会像你这样没事往脸上招呼么?”
“那可说不准,”蒋修还正经八百地同他讨论了起来,“我听人家说的书里,那些大英雄就在战场上受过很多伤。”
蒋世泽一口气又被他给堵住:“你老子又没让你去当英雄!”
金大娘子见状,即上前轻拉住了丈夫,温声劝道:“好了,我看娇娇也知道错了。他们兄妹两个友爱,官人应当欣慰才是,便由得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蒋世泽侧眸看了眼妻子,缓了缓气,没再说什么。
蒋黎也趁机一把揽了侄女,一手拉了侄儿,笑着道:“那我带他们两个去收拾一下,不然晚上娘见了又要担心。”
蒋世泽没有反对。
蒋娇娇先前闹得身上出了汗,蒋黎和乳母担心她着凉,便索性给她擦了个澡,又重新换上衣服梳了个头,正在往她掌心上擦消肿膏药的时候,蒋修差了人过来说给蒋娇娇送芙蓉饼。
蒋娇娇愣了下,然后从圆墩上跳下来就跑了出去,正见着在外面探头探脑刚准备“潇洒离开”的蒋修。
“大哥哥!”她跑过去把他给抓住了。
“别拽我衣服。”蒋修不耐烦地抽开了手。
蒋娇娇掌心还痛着,见指尖抓不住他,索性就两臂齐上把蒋修的胳膊给环住了:“大哥哥,我错了,你还疼不疼呀?”目光直往他受伤那边脸颊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