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万元户

第42节(2 / 2)

眼看着三门市也卖起跟他们一模一样的纽扣玩具来, 他坐不住了。明明纽扣厂最先找的是他们,他们刚把名声打出去,凭什么便宜三门市?

大家虽然属于同一个公司, 可门市部的营业额是各管各的, 年底大家各自发福利, 有人抢生意不就是抢了他的福利吗?

林珍珍也不跟他啰嗦,她卖东西肯定谁给的价高卖给谁啊, 他现在还想用七毛的低价买她能卖九毛的东西, 可能吗?哪怕是搬出文霞的人情来,也没用。

最后, 经理咬咬牙,答应给她一块的单价,并且是当场结清货款, 但前提是她只能卖给一门市。

“这可不行,你们一个门市才多大销售量, 咱们库存可不小,没有只做你们独家生意的道理不是?毕竟我还有那么多老弱病残工人等着开锅呢。”

经理现在一听“老弱病残”就头疼, 你说这小女同志怎么专拿大帽子压人呢?他们把货款拖一拖,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可怎么到了她这儿就是没良心道德品质低下了?

珍珍看着老奸巨猾的他,忽然眼珠子一动, “咱们也可以这样,把一门市的优先级放第一位。”

“什么意思?”

就是每一批产品出来, 第一时间供给一门市, 无论他们要多要少, 先紧着他们挑。他们挑剩下的,等一个礼拜以后,才能让其他门市部来挑, 从此以后无论哪个门市部愿意来补货的,都可以自个儿来,不分先后。

经理听着,嘿,还有点意思。

他是最先卖纽扣玩具的,已经尝到“先机”的甜头。虽然现在市面上的纽扣玩具依然受欢迎,可价格都上不去,顶多一块二一块三,他可是悄悄卖到一块五的……珍珍她们能打听到的,那都是上账的单价,报给国家的。

有了一个礼拜的先机,他的腰包也能比其他门市部经理更鼓不是?

得嘞,就这样,珍珍把给他的价格抬到一块,给其他门市的当然也得是一块,丰收大姐乐得见牙不见眼,也不埋头种地了,让胡姐夫把砖瓦厂的工给辞了,专门回家种地,她来厂子里帮忙,跑跑销售,做做手工活,一个月能挣□□十,比当副局长的妹夫还挣得多哩!

她也不愿住妹妹家打扰小两口,就在厂里找间废旧办公室,打扫一下,摆张钢架子床,置办上几件生活必需品,就成了她的“宿舍”。

有了固定住所,她的干劲更足了,赶在春节前居然把销路跑到隔壁市去。反正有正儿八百的介绍信,穿着时兴的的确良衣裳,头发留到脖颈,别两个小钢夹,挎个绿书包,那精神得,满月生产队的社员都快不认识她了!

事实证明,女人自信,果然是事业起飞的第一步。

***

眼见着卖纽扣玩具比直接卖纽扣赚钱,还是数量级的赚,珍珍及时调整生产经营思路,机器坏的就坏的用,全做成残次品也无所谓,她照着以前的进货渠道,送了礼跑了关系,进回来纽扣生产原料,刚好老赵头以前也是搞生产的一把好手,带领着工人们连续生产出好几批“歪瓜裂枣”。

省了买新机器的钱不说,还变废为宝,打出“青云纽扣玩具厂”的招牌,每个月保证了五千个玩具的产量,曾经对这厂子爱答不理的人,全都红了眼。

正好新养的猪出栏,珍珍拿着季渊明的干部票,爽快地买了一整头猪回来,还另外多买了两个沉甸甸的后腿,给姐姐和婆婆各送一个,过个好年!她不怕别人眼红,因为珍珍知道,1977年,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年。

从今年开始,随着高考的恢复,整个国家,整个社会,都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变好。

不过,今年过年能吃上肉的横西人,那都不是普通人,更何况他们还是杀一整头猪,大清早的天刚亮,桂花胡同就万人空巷,都跑胡同口第一家,林老师家看稀罕来咯!

那么大一头尖嘴黑毛猪,少说也是四五百斤,本来刚出栏的肯定没这么大,是珍珍找张胜利帮忙,从他表哥的养猪场弄来的大青猪,以前都舍不得杀,养着作种猪哩!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那肉肥得,那油厚得哟……胡同里的人们,恨不得一人上去摸一把,回家做锅汤都还嫌腻。

“嘿,你是没看见,猪大算啥,光猪血都接了满满两大盆呢!”

“猪血算啥,你看看那后腿,那猪心,黑市上也买不到这么好的。”

大家七嘴八舌,都在小声议论着豪气冲天的林老师家,光赶美领着季海洋为首的一群孩子,把杀猪匠刚刮下的猪毛一卷,用水洗干净,光这卖了就能换二两水果糖哩!

这是啥概念?

当然,大家看归看,馋归馋,都是工人阶级,自认为比乡下农民有自尊,看够了也就叫着自家那些没出息的咽口水的孩子回家了,不会一天到晚守着。

丰收大姐腌的猪头肉是一绝,珍珍请她帮忙给腌了满满两个小瓦罐,五花肉切出两斤一条的共八条,给厂里工人们每家送一条,并上两斤花生四斤瓜子儿五斤水果糖,那也是顶了不起的年货了,比以前街道办的时候还实在。

下水当天就三家人各分点儿,没了。

留下足够挂腊肉的,珍珍又指导着蕙兰给他们灌香肠,把一整根竹竿挂得密密麻麻的,坠弯了腰,每天不知多少孩子趴上头看他们的香肠哩!

当然,常走动的季六哥、张胜利、文霞,以及小两口要好的同事们,每家送一条猪肉一挂香肠,这些不用珍珍操心,季渊明早早的计划好,抽个礼拜天,骑着自行车,挨家挨户送去。

就这样,也还剩五分之四呢!季渊明提议要不给王芳家也送点,顺便看看荞荞,这几个月小两口忙得脚不沾地,也不知道荞荞的病好些没,上次打电话的时候说孩子没回来,留在省医院住院了。

珍珍心里也怪想念小洒水车的,“行,那咱送他们条后腿吧,荞荞爱吃肉。”

王芳家在二楼,他们也不莽撞地上去,只在楼底下喊,没几声她就掀开窗帘:“哎哟,你们来了,快上来吧。”

“姐,荞荞在吗?”

这半年他们一直忍着没去看她,就是怕她还记得他们,哭闹起来王芳两口子会失落。

“在呢,你们上来吧,没事儿。”王芳打开门,还去拉珍珍。

当然,他俩注定要失望了,荞荞压根就不认识他们啦!小姑娘长得很快,半年时间不见窜了半个头,黄绒绒软塌塌的头发也黑了不少,皮肤白白,眼睛大大,穿着一件红底带小碎花的棉袄子,跟年画娃娃似的。

看见他们就躲王芳身后,因为季渊明穿着制服。

可,她以前也见过他制服的样子啊……小两口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荞荞别怕,这两位叔叔阿姨是你爸爸很好的朋友哟。“王芳鼓励的摸了摸她头顶,她说的是赵建国。

然而,小丫头却不知道,忙睁大了眼睛,小声问:“叔叔阿姨,我爸爸呢?他还没回家家。”她跑到他们身后看了又看,打开门往楼道里找了半天,“爸爸医院,上班班,挣钱钱。”

季渊明心头说不出的难过,不知道是为谁。

王芳小声解释:“我们打算等她成年再告诉她真相。”

季渊明这才好过些,“她的病怎么样了?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我们不会推辞。”他们这趟是带着钱来的。

王芳叹口气,“刚开始我也以为是扁桃腺发炎,她爸回来看了说不上,怀疑是甲状腺肿大,送到省医院看过还真是,已经三度肿大了,还有结节……”

珍珍觉着好像哪里不对劲,季渊明听得屏住呼吸,“那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