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小家伙急忙拦她,“不用了娘,师父是孩儿的师父,又不是青竹的师父,孩子自己补才能显出诚心。”
裴秀锦无奈又好笑,这么大的小人儿,还知道诚心。
不过,小家伙的想法总是值得鼓励。她只好道,“你的心虽是好的,但恐怕真要将你师父的衣裳给补破了……这样吧娘替你补,可以吗?”
瑞儿立时喜出望外,道,“那就烦劳娘亲了。”
语罢,便起身让出地方,叫娘亲来替他,自己则乖乖去了书桌旁看书去了。
小家伙灯下看书,一脸的认真,裴秀锦看在眼中,自是十分欣慰。
但,待拿起衣裳时,又顿了顿。
原来,这衣裳不止一处破损。
她数了数,发现大大小小,似乎有二十多处。
且并非寻常磨损造成,看起来,像是被刀砍剑刺形成。
这人,这么旧的衣裳,怎么还留着?
~~
第二日,没等瑞儿起床,裴秀锦亲自带了丫鬟去到寒青的住处。
而寒青照旧才练完剑,炎炎夏日,赤着上身,在院中打了井水来洗脸。
裴秀锦一路存着心事,因此不免有些迟钝,待踏进院中,正撞见这一幕。
她呆愣一下,急忙回头,余光却瞥见了那青年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疤。
而寒青也瞧见了门口裙角一闪,顿了顿,赶忙回房换了件衣裳,出来迎接。
“夫人找我何事?”
轻轻抬眼,只见她脸上似乎还有未散去的红霞。
裴秀锦咳了咳,努力当方才的事没发生过,只道,“昨日瑞儿带了一件你的衣裳,说要给你缝补,我瞧着已经破损很多了,索性也就不要补了,叫人再给你多做几件穿吧。”
语罢,便叫青竹上前给他丈量。
寒青一顿,这才反应过来,忙解释道,“昨日属下也发现床头有一件旧衣不见了,原来是被世子拿去了。那件旧衣属下不曾穿过,只是,只是没来及收起来而已……属下的衣裳够穿,也会自己去成衣铺买,不必烦劳夫人费心。”
裴秀锦却道,“自家就有布莊,何必要去外头的成衣铺?叫青竹给你量一量,下回府里再做衣裳,连你的一并做了就是。”
语罢,还是叫青竹给他量了一遍。
而寒青顿在原地,一时也没再拒绝,心里却满是她方才的话。
她说,“自家”……
原来他终于变成她的“自家人”了。
……
很快,青竹便量完,裴秀珠叫她记好,先回去找裁缝,自己则留了下来,还有几句话要同寒青说。
她将昨夜那件衣裳拿出,问道,“这件衣裳怎么这么多伤口,都像是刀剑砍得?”
房中没有别人,寒青倒也没隐瞒,只道,“这是宫变那日属下所穿的衣裳。”
宫变那日?
裴秀锦顿了顿,一下明白了。
那时,他两次出入被皇后重兵把守下的魏王府,将她与瑞儿救出,其间与判兵搏斗,身上受了许多伤。
尤其救她自己之时。
皇后并不打算给她留活路,所以那时见她要离开,那些判兵都下了狠手,只想叫她死在魏王府。
是眼前的人拼尽全力将她救出,那些如雨的刀剑要么被他挡住,要么全落在了他的身上。
她至今还记得,当时她被他抱着,一路骑马狂奔,鼻尖全是浓浓的血腥味。
而那些血,都是他的。
……
至此,真相大白了,原来手里的这件衣裳,就是那日他被血染红的那件。
她一时满心复杂,顿了顿,只道,“都不能穿了,还留着做什么?”
却听他道,“这件衣裳对属下意义非凡,属下不想丢。”
那是离她最近的一次,将她抱在怀中,衣袍上也沾染了她的气息,她的眼泪。
所以不能丢。
~~
京城,肃王府。
六月末,京城到了最热的时候。
白日里热了一天,及至傍晚,日头即将落山之际,府里才能稍微凉快点。
裴秀珠也只能趁此时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