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璘想到了一个人。
儿子吴挺的长子吴曦。
这小子从小就野心勃勃,最欣赏的莫过于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被李凤梧这么一提,等自己身死后,没人压得住他,恐怕还真有这种隐患。
吴璘沉默了,良久,才道:“谢李少监提醒。”
心中也想到了一种可能。
李凤梧是新晋天子门生,又是最近风头最劲的天子宠臣,他说这句话,虽说应该不是官家授意,但未尝不是品读官家意思得出来的。
所以他是在替官家提醒自己。
想到这又认真的道:“某自会好好教导儿孙,比不负官家厚爱。”
李凤梧笑了笑。
心中却在叹息,恐怕这不是教导的问题,吴璘的儿子吴挺倒是没问题,官至太尉,可惜的是吴挺那个儿子吴曦,这货将来是要叛宋归金,并要求金国封他为蜀王。
这直接导致吴挺也被牵连,吴璘吴玠的后辈尽数被遣往湖广和浙江一带。
吴家之没,始于此举。
气氛又很尴尬。
王之望又出来打圆场,“吴家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李少监此言有些言过了。”
李凤梧顺阶而下,“是的,还请老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吴璘有了心事,只是嗯了一声。
王之望又道:“老将军,我知晓你一心守备家国,志在恢复山河,也看不起我们这些只会动嘴皮子的文臣,可是我今日还是要说一句,不为其他,只想告诉老将军,你可以看不起我主和之行,但不能看不出我主和之心。”
吴璘犹豫了下,“可没有看不起王学士。”
王之望苦笑,“自金国铁蹄南下,靖康之后,宋室渡河,朝中便分成两派,这已是人人尽知的事情,然而究其本质,本非是奸臣和忠臣的区别,而是对国家大势的看法不尽相同催生的矛盾。”
李凤梧点头,“这是实话,放眼两宋……”
“两宋?”
王之望和吴璘对这个说法都感到莫名其妙。
李凤梧心中一咯噔,道:“放眼我大宋南渡后,几十年来,最好的机会莫过于绍兴三十一年,完颜亮南侵时候完颜雍夺权,可就是那样,我大宋兵马也无力挥师北上,究其原因,莫过于国势使然。”
吴璘叹道:“天赐良机,可叹易逝去。”
李凤梧摇头,“其实也并不算得良机,观完颜雍近年之执政手段,绝非完颜亮这等暴君可比拟,如果我所料不差,咱们大宋当今官家即将一手打造出一个盛世,但那完颜雍也将打造出金国之盛世,怕是要落一个小尧舜的身后名。”
吴璘点头,“确实,近年金国的方针很是明确,改进为守,偏生我大宋无力北进,两次北伐皆没取得多少大成。”
王之望谈了口气,“所以,我们这些只懂笔墨的人,才会想着主和啊。”
又道:“暴君完颜亮虽然贪恋女色,霸政残暴,但就算是这样,也能让我大宋无力恢复江山,如今又是明君完颜雍,恢复江山已不是短期可以完成的事情。”
吴璘长叹了口气。
李凤梧深有同感,“主和主战,主战者,只看见了恢复江山的人心,却看不见大宋的积弊,主和者,只看见了大宋的积弊,没有看见大宋的人心。难道我们能说,主战就嗜战,只想着依靠战功升迁吗,难道我们也能说,主和者就不想恢复江山,只想苟活吗?”
顿得一顿,“都不是,主战不为升迁,只为江山恢复,主和者不想苟安,只是不愿意浪费国力,在无力恢复江山时候不要让百姓受苦。”
顿了一下,才一字一词的道:“前者奉君,后者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