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气氛沉默了下来,余思雅有点后悔了自己的唐突:“抱歉,咱们说点别的吧。”
“不用,你要是想知道,我……”沈跃的声音有点艰涩,他刚想张口,忽然路过的一个社员热情地跟余思雅打招呼。
“余厂长,回娘家呢?”
余思雅只能想着接话:“是啊,好久没回去看过我爸妈了。”
对方瞅了一眼身材高大的沈跃,目光带着探究,打趣道:“余厂长,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啊?”
余思雅尴尬死了:“张会计,这是我爱人,他没牺牲,回来了。”
“哦,不好意思啊,是我糊涂了,恭喜余厂长。” 张会计赶紧改口。
经过这么一段插曲,两人也无心讨论先前的话题了,很快自行车就骑到了余家。
胡桂花得到消息,赶紧跑回家,看到余思雅跟沈跃站一块儿,那个惊喜:“哎呀,沈跃真的没事啊,我今天下午听人说,还不敢相信,你爸还让我一会儿去你们那里看看呢,没想到你们就过来了。”
沈跃接过她的锄头:“妈,让你们担心了。”
胡桂花赶紧摆手:“回来就好,人没事就好。”
她这么热情,倒是让沈跃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自己送的礼不大走心。
说话间,余大庆也匆匆赶回来了。他看着沈跃,咳了一声,摆出老丈人的架子:“回来了,没事怎么不给家里写封信?”
沈跃又解释了一番。
余大庆满意了:“这样啊,那也不怪你。”
余思雅见不得他这副爱摆架子的样子,正好胡桂花拉着她进屋说话,她便对沈跃说:“你进去坐一会儿。”
沈跃很好说话:“妈这么久没见你,肯定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你去吧,我陪爸聊会儿。”
余思雅便跟胡桂花进了屋。
一关上门,胡桂花就欢喜得直作揖:“菩萨保佑,沈跃没死,好好的回来了,你也不用做寡妇了。”
余思雅跟着点头:“是啊,这下你总放心了吧!”
沈跃回来也不是没有好处,最直接的就是,胡桂花不会每次见了她都嚷着要她找对象,催婚了。
胡桂花抹了抹眼泪:“放心,放心了。妈以前一直觉得对不起你,是妈害了你,如今沈跃回来了,妈也能安心了。”
余思雅敷衍地点点头。
胡桂花沉浸在喜悦中,没察觉到她冷淡,拉着她的手,关心地问:“思雅,沈跃对你好不好?”
余思雅想了想,按照世俗意义来讲,沈跃上交工资,还肯洗碗做饭,应该还算好吧,便点头:“挺好的。”
“那就好,那妈就放心了。你以后跟沈跃要好好过日子了。对了,沈跃还要回部队吗?”胡桂花又问。
这个话题余思雅还没来得及跟沈跃讨论,但没听说他要退伍,便说:“要的吧。”
胡桂花又开始操心了:“那他这次放多久的假?趁着这段时间,你们赶紧要个孩子,看看,跟你们同龄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你们得抓紧。”
余思雅差点崩溃,胡桂花是不催婚了,但她开始催孕了,这比催婚还可怕。
知道跟胡桂花在这个问题上谈不拢,余思雅索性没讲自己的计划,顺着她的话说:“我知道了。”
胡桂花高兴了,又拉着余思雅,凑到她耳朵边,小声说:“妈有几个生子秘方,包生男孩,是你姥姥传下来的,很灵,我跟你……”
余思雅被迫接受了一堆又黄又暴又不科学的垃圾观点。她很想纠正胡桂花,生男生女是由男人的染色体决定的,怪不得女人,可想想,她要这么说,还得跟胡桂花解释什么叫染色体,便作罢了。
余思雅是宁可去对余大庆那张黑脸也不想听胡桂花扯这些有的没的,赶紧说:“我去给他们倒点茶。”
“哎呀,你不说妈都忘了,你赶紧去给沈跃泡茶,妈给你们拿点东西出来。”胡桂花欢喜地说。
余思雅赶紧开溜,到了堂屋,发现余大庆脸上竟然带着笑,一副跟沈跃相谈甚欢的模样,而沈跃脸上也挂着笑容,完全不像面对沈大江和沈宝安时那副冷漠的样子。
这两人倒是一见如故。余思雅不想打扰这种气氛,准备出去走一会儿,但被余大庆看到了,立即生气地扬眉:“干嘛去呢?女人没女人的样子,赶紧去帮你妈做饭,待会儿沈跃在咱们家吃饭。”
接着又和煦地对沈跃说:“这姑娘被我们宠坏了,她要做得不好的,你跟我说,我帮你教训她。女孩子家家的,都嫁人了,还念什么书,瞎折腾,别弄什么高考了,丢人,好好跟沈跃过日子。”
沈跃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爸,我们还有事,先回去了,就不吃饭了,改天我再来陪你喝酒。”
余大庆不同意:“这怎么行,结婚后第一次来家里,连顿饭都没吃就走,传出去像什么话,吃了饭再走,反正也不远。”
沈跃拿沈大江出来当借口:“来的时候,我大伯叫我们今晚去他家吃饭,他把饭菜都准备好了。改天吧,我本来想说明天再来的,可思雅说怕你们等得着急了,就先来看看你们,等下次有空我再早点来陪你好好喝。”
他话说得客气,理由又非常正大光明,余大庆不好再挽留,只能可惜地说:“那下次一定要早点来,咱们喝个痛快。”
“好。”沈跃起身,拉着余思雅骑着自行车快速走了。
回去的路上,气氛更沉闷了。沈跃心里也不舒服,骑出余家村,上了一段比较陡的坡,不好骑,只能推着走,余思雅也跟着跳了下来。
沈跃侧头看了她一眼,低声安慰:“别难过了,以后不想回,就别回了。”
他算是明白,红英为何会说余思雅每次回去就买这些东西了,换了他也一样。
余思雅有点诧异,这个时代闭塞的乡下还是很讲孝道的。她瞥了他一眼:“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孝吗?”
沈跃沉默了几秒,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什么叫孝顺?什么叫不孝?父慈子孝,父母不慈,还指望儿女无条件的孝顺听他们的话?”
这话放三四十年后不稀奇,放现在真的挺意外的。余思雅笑:“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走了一段路,沈跃忽地又开了口:“你怨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