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已是大邺的九五至尊,一袭赭色履袍尽显帝王气度,可那双眼睛里却盛满了慌乱。
他扑倒在云时卿的身旁,周围之人不约而同地也跪了下来。
“太医……太医!”赵律白歇斯底里地道,“还不救人!”
太医手忙脚乱地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在柳柒的几处穴道落了针,继而扣住他的腕骨,视线凝在嘴角的暗红色血迹上,几息后颤声道:“陛、陛下,柳相他……他……”
赵律白怒道:“你敢说他死了,朕要你的命!”
太医顿时骇得脸色惨白,只能将话压在舌下。
“他确实死了,”云时卿头也不抬地道,“是被你逼死的。”
“你说什么?”赵律白沉声问道。
云时卿抬眼,杀心毕现:“我说——你逼死了你的亲哥!”
“你闭嘴!”赵律白失心疯般吼道,“我就算逼死所有人,也绝不会逼死他!”
说罢就要从他手里把人抢过来,却被云时卿一掌推开,赵律白胸口猝然受力,喉间隐若涌出了几丝腥气。
周围的禁卫们纷纷拔刀指向云时卿,他却丝毫不惧,咬牙说道:“柒郎让我给你捎个话,他说你们之间缘尽于此,死后务必将他送回扬州,让他踏着扬州的秋雨通往黄泉路。他还说,让你做个好皇帝,莫要负了天下百姓。”
“不……不……”赵律白摇头,“他没死,他怎么可能死,他还有孩子呢!你把他给我,你把他还给我!”
在他扑过来时,云时卿毫不留情地把他推开了,年轻的帝王再次趔趄着倒在地上。
“云时卿你放肆,竟敢对陛下不敬!”周围也不知是谁厉斥了一声,所有禁卫与侍卫们纷纷拔出武器,直指向他。
云时卿无惧剑拔弩张的气势,搂紧柳柒站起身来。
他迎着一把把锃亮的刀往前走去,赵律白没有下令,所有人都不敢伤他分毫,只能持着刀往后退。
赵律白泪流满面地看向云时卿的背影,好半晌才撑着双腿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奔过去,一把拉住云时卿的手臂道:“他是先太子,当葬于皇陵!扬州不是他该去的地方,我不允许他离开京城!”
“你连他最后的心愿也要违背吗?”云时卿哑声道,“他说了,你们之间缘尽于此。就算是去黄泉路,他也不愿从京城走,他恨透了这个谋权斗术的地方,也恨透了你!”
赵律白耳畔嗡鸣不休,似乎听不见任何话语了,唯有那个“恨”字清晰入耳。
良久后,他艰涩地下令道:“都退下,让他们走。”
皇城司与相府隔了四条街和七个坊,若徒步行去约莫要一个时辰。
云时卿木讷地抱着柳柒行走在人群熙攘的街道上,月白色的襕袍上粘了几片血迹,凄婉如雪中寒梅。